我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玄铁剑柄上的饕餮纹。殿外传来的不是朝会的肃穆钟鼓，而是户部尚书李嵩带着哭腔的叩首声，他的乌纱帽滚落在金砖地面，露出花白的发髻。
陛下！江南盐船连遭劫掠，本月已是第七起！老臣的声音颤抖着，十二艘官盐船沉入东海，沿岸盐价暴涨十倍，百姓已在苏州府衙前哭诉求情......
我抬眼望向阶下侍立的墨尘。这位狐系谋士正把玩着腰间玉佩，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昨夜冷月心呈来的密报还在袖中发烫——那些被劫盐船的船主，无一例外都是九域商会的特许经销商。而这家商会的幕后主人，此刻或许正在南国的暖阁里，用银签挑着晶莹的盐粒，看我大凌的朝堂如何乱作一团。
李尚书可知，劫掠盐船者是何人？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李嵩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据、据幸存水手指认，是......是海盗！可东海卫已巡查三月，连海盗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群臣，诸位卿家以为，是海盗如此猖獗，还是有人借海盗之名，行垄断之实？
殿内瞬间死寂。墨尘恰到好处地躬身出列，月白色的锦袍拂过地面，带出淡淡的龙涎香：陛下圣明。臣听闻九域商会近年扩张迅猛，江南盐引十之八九都握在凤清羽手中。他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向，不过南国公主向来遵纪守法，倒是......
倒是有人眼红盐铁之利，勾结海盗，妄图嫁祸忠良。我接过他的话头，锐利的目光如狮王锁定猎物，墨爱卿以为，该派何人彻查此事？
墨尘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低眉顺眼：陛下明鉴，此事涉及外商与地方，非冷月心大人的莫属。
我微微颔首。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狐系谋士总能精准地将棋子摆在最微妙的位置——让蛇系情报官去调查狐系公主，这盘棋他下得确实精妙。
三日后，冷月心的密报出现在我的御案上。
素笺上的字迹如刀削般凌厉，与她的人一样冷静得不带温度。情报官详细列明了海盗劫掠的时间、地点、所用船只型号，甚至连为首海盗左脸有三道刀疤都描述得一清二楚。证据链指向江南按察使张启，此人上月刚上书弹劾九域商会与民争利。
张启私通海盗，人证物证俱在。冷月心跪在殿中，青铜面具反射着烛火，其府邸搜出的账册显示，近半年来有不明款项流入东海匪寨。
我翻到密报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张启的供词画押。冷月心的效率向来令人满意，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整份报告中，对九域商会的描述始终停留在受害者层面，绝口未提那些被毒杀的商会账房先生，更未提及凤清羽在案发后四十八小时内，就将江南分舵的二十三名管事换成了南国旧部。
张启可有供出同党？我将密报放在烛火边，看着边角慢慢蜷曲焦黑。
据其招供，是受......前朝余孽指使。冷月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我突然笑了。蛇系情报官果然名不虚传，她用最冷静的方式，给了我一个最模糊的答案。这个女人掌管五年，九域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又怎会查不出凤清羽在背后的小动作？
传朕旨意。我将燃尽的密报丢进鎏金炭盆，火星溅起时，蛮牛突然从殿外冲了进来，青铜兽面吞口甲胄上还沾着血污。
陛下！南国急件！他单膝跪地，呈上一只嵌着红宝石的银匣子。匣子上印着九域商会的徽记——一只展翅的凤凰嘴里叼着枚铜钱。
我用随身匕首挑开匣锁，里面没有书信，只有半枚沾着盐粒的玉佩，和一张画着毒蝎的素笺。玉佩是我三年前微服私访时，在江南水榭赠予那位猫系公主的信物。当时她穿着月白襦裙，用银簪挑着莲子羹，笑我哪来的穷书生，连盐都舍不得放。
陛下？墨尘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我将玉佩揣入怀中，掌心触到冰凉的玉质，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她指尖划过我手背的温度。这位狐系公主果然狡黠，一面用毒术清洗门户，一面嫁祸政敌，最后还不忘用这半枚玉佩提醒我——她的盐铁生意，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南国。
冷月心。我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情报官，张启一案，移交刑部三司会审。是。
墨爱卿。我转向我的狐系谋士，拟旨，九域商会垄断盐铁贸易，着令其削减江南份额三成，由户部直管。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躬身领旨：臣遵旨。他大概没想到，我既没有彻查凤清羽，也没有放过这次敲打商会的机会。
殿内众人退去后，蛮牛瓮声瓮气地问：陛下，为何不直接拿下凤清羽？他粗糙的大手按在腰间佩刀上，这位熊系护卫永远不懂朝堂的微妙。
我走到殿外，望着天边残月。凤清羽的盐铁垄断确实该治，但南国的十万铁骑还在边境虎视眈眈。冷月心隐去的那些细节，恰是给了我一个台阶——既维护了朝廷威严，又不至于与南国撕破脸皮。
蛮牛，你可知盐铁为何重要？我轻声问道。
能、能换钱？
我摇头轻笑。盐是百味之祖，铁是兵器之母。控制盐铁，就控制了民生，控制了军备，控制了天下的命脉。凤清羽用商会的幌子行垄断之实，那些被她惩治的内鬼，恐怕多是暗中与世家勾结者；而被嫁祸的张启，说不定真的在私贩官盐。
至于那些海盗——我从袖中取出冷月心密报里的另一份附件，这是她单独呈给我的暗格密信，上面用朱砂画着艘三桅船，船帆上是九域商会的徽记。
原来所谓的海盗，竟是凤清羽自己的船队。这位狐系公主不仅要垄断盐铁，还要借我的手，清除所有挡路的世家与官员。
传夜无影。我转身回殿，狮眸中燃起冷冽的火焰，让他带去东海，盯着那些——但记住，只看不动。
夜无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梁柱阴影里，黑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这位沉默寡言的杀手从不问缘由，只执行命令。当他消失在窗外时，我知道，凤清羽精心搅浑的这潭水，终将映出所有鱼虾。
冷月心的情报、墨尘的算计、凤清羽的狡黠，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世家势力......这场盐铁之争，早已不是简单的贸易纠纷，而是新朝与旧势力的又一次交锋。 我摩挲着怀中的半枚玉佩，想起凤清羽当年在水榭说的那句话：凌苍哥哥，这世上最毒的不是鹤顶红，是人心不足。
那时我以为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如今才明白，这位猫系与狐系并存的女子，远比我想象的更懂得权谋的滋味。
来人。我对着空荡的大殿喊道，备驾，明日起驾南巡。
既然南国公主喜欢玩盐铁游戏，那我这个铁血帝王，便亲自去江南的盐场看看——看看是谁在我的江山里，搅动这滔天巨浪。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檐角铁马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知道，这场盐铁之争，终将揭开九域商会的神秘面纱，也终将让那位美艳狡黠的狐系公主明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算计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我，凌苍，九域未来的共主，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盐和铁，扼住我大凌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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