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尔泰斯特盯着那枚戒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罪孽具象化。
“在刚铎,在阿塞丹,”哈涅尔继续说,声音里没有自怜,只有陈述事实,“人们尊重我的头衔,因为我是哈多家族最后的直系后裔。但他们也忌惮我的血脉,畏惧我身上可能携带的诅咒。私下里,他们嘲笑那不洁的血统,把胡林家族的悲剧当作警示故事,用来教育子女不要重蹈覆辙。”
他停顿,直视国王的眼睛:“最痛苦的是,这些嘲笑和忌惮并非完全无理。因为有时候……我能感觉到。感觉到那种黑暗的引力,感觉到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低语,在呼唤。就像现在,在这个城市,在这个王宫,我手指上的戒指在发烫,仿佛在警告我:黑暗很近,非常近。”
弗尔泰斯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他的脸从涨红转为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哈涅尔知道是时候了。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但清晰无比:“忌惮……畏惧……嘲笑……诅咒……这些词汇,陛下,您听起来是否耳熟?”
国王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恍然大悟的痛苦。
“您是否也在忌惮什么?畏惧什么?是否也感受到别人的嘲笑——哪怕只是想象中的嘲笑?而诅咒……”哈涅尔一字一顿,“您的雅妲,她现在正在承受的,是不是诅咒?”
“住口!”弗尔泰斯特嘶吼,但声音里没有力量,只有绝望。
哈涅尔没有退缩。他的目光如剑般刺穿国王的防御:“在维吉玛的街道上,人们已经开始议论。他们不知道全部真相,但他们看到了模式:王室秘密,公主怪病,突然出现的怪物,以及……古老的传言。传言说,当王室血脉不洁时,诅咒就会降临。传言说,吸血妖鸟只出现在有乱伦罪孽的家族。”
“你怎么敢——”国王站起,手按在剑柄上,但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根本无法拔出剑。
莱戈拉斯悄悄移到哈涅尔侧前方,随时准备保护他。
但哈涅尔轻轻摇头,示意不需要。
“我怎么敢?”哈涅尔的声音依然平静,“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局外人。因为我身上流淌着同样被污染的血脉。因为我理解您的痛苦——不是作为国王,而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犯下无法挽回错误的男人。”
他向前一步,与弗尔泰斯特仅隔一张书桌的距离:“陛下,我们都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罪孽。胡林在魔苟斯为他展示的水晶中看到了子女的悲剧;我在刚铎的史书中读到了祖先的堕落;而您……您每晚都能听到地牢里的嚎叫,那是活生生的镜子,映照着二十年前那个夜晚的罪。”
弗尔泰斯特终于崩溃了。
他跌坐回椅子,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这不是国王的哭泣,而是一个被罪孽和恐惧彻底压垮的男人的呜咽。
书房外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费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一切都好吗?”
“退下!”弗尔泰斯特吼道,声音嘶哑破碎,“所有人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脚步声犹豫地离开。
国王放下手,脸上一片狼藉,泪水、汗水、绝望混合在一起。
但他眼中多了一些东西——不是解脱,而是直面现实的痛苦勇气。
“告诉我,”他声音嘶哑,“在中土,图林和妮诺尔的孩子……怎么样了?诅咒延续了多少代?”
哈涅尔诚实回答:“史书记载,他们的孩子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但家族血脉通过旁支延续,比如,我的血脉。”
“所以诅咒可以被稀释,但不能被完全消除。”
“就像烙印在灵魂上的疤痕,陛下。它会褪色,但永远不会消失。”
弗尔泰斯特缓缓站起,走到窗前,背对两人。
月光完全照亮他的背影,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国王,此刻显得异常脆弱。
“明晚是月圆之夜,”他说,声音恢复了部分平静,但那是一种死寂的平静,“如果猎魔人出现,他会尝试解除诅咒。如果他不出现……尼弗迦德人提供了药剂。”
“药剂可能是个陷阱,”哈涅尔提醒。
“我知道。但如果那是唯一能让雅妲活下去的选择……”国王转身,脸上有一种可怕的决绝,“我会使用它。然后,我会退位。泰莫利亚需要一个没有污点的国王,一个不会被黑暗历史纠缠的统治者。”
“陛下——”哈涅尔想说什么,但被弗尔泰斯特抬手制止。
“你的话让我看清了现实,哈涅尔·克莱特。罪孽必须付出代价。胡林付出的是整个家族的毁灭,我付出的将是王位和名誉。也许这样,诅咒会放过我的女儿。”
地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无比清晰的嚎叫,这次不再是痛苦或饥渴,而是一种……嘲笑。
仿佛那怪物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回应,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弗尔泰斯特的脸再次失去血色。
哈涅尔感到戒指在手指上剧烈发烫,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低头看去,银戒的表面浮现出微弱的符文,那些符文在缓缓旋转,发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它知道,”莱戈拉斯低声说,精灵的手也按上了武器,“怪物知道我们在谈论它。它在……回应。”
窗外的月亮又升高了一分,圆满的形状已经清晰可见。
苍白的光芒如冰水般洒满维吉玛,给这座恐慌的城市披上死亡的裹尸布。
弗尔泰斯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那一刻,国王的面具重新戴上,尽管面具下是破碎的灵魂。
“跟我来,”他说,声音恢复了权威,“王座厅的会议该开始了。尼弗迦德人,希拉德,我的将领和大臣……他们都必须知道真相。不是全部真相,但足够让他们明白,我们面临的威胁比想象的更黑暗。”
他走向门口,步伐坚定,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
但哈涅尔看到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那种只有背负永恒罪孽的人才会有的痛苦。
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书房时,费农再次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陛下!猎魔人杰洛特出现了!他正在前往地牢的路上!但他不是一个人——希拉德大师带着宫廷卫队拦住了他!双方正在对峙!”
弗尔泰斯特的脸上掠过震惊,然后是决断:
“去王座厅。所有事情,必须在今晚解决。”
月圆之夜,提前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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