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元年六月十六,午后。
两仪殿内殿的空气,在礼治晕厥、那份陈旧的“贞观遗制”副本滑落展开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明黄的绢帛上,“感业寺杨氏所出之子,无论父为谁,赐姓礼,名‘慎’,封‘愍王’,永锢宗正寺,不序齿,不袭爵,非诏不得出。知情者,同罪。”
这几行朱批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伍元照的眼底,烙在她的心上。
无论父为谁!
先帝竟用如此决绝、冷酷、不留丝毫余地的方式,处置了那个可能动摇国本的孩子!
“愍王”——怜悯之王,亦是悲悯、不幸之意。
“永锢宗正寺”,形同终身软禁,比庶人更不堪,是活着被葬入皇室谱牒的坟墓。
“不序齿,不袭爵”,彻底断绝其在皇室传承中的任何可能性。
“知情者,同罪”,更是以最严厉的株连,试图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礼治在最后关头拼命找出此诏,是想告诉她,杨思敬(或者说礼慎)杀不得,动不得,必须依先帝遗诏处置!
还是想警示她,这遗诏本身,就是一张催命符,一个一旦揭开便会引发滔天巨祸的魔盒?
“太医!快救陛下!”伍元照嘶声喊道,自己却跪坐在榻边,颤抖着手,捧起那卷沉重的遗诏副本,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她终于明白,为何礼治之前对此事讳莫如深,昏迷中仍惊惧不安。
这不仅仅是兄弟阋墙的威胁,更是先帝留下的、关乎太宗皇帝声誉、关乎李唐皇室血脉纯净性的终极禁忌!
处理稍有不慎,便是天翻地覆。
【系统提示:触发终极隐秘事件“贞观遗诏现世”!
关联核心人物“杨思敬\/礼慎”身世获最高级别官方(先帝)认证与处置方案。
威胁性质变更:从“潜在颠覆者”转为“必须严格依诏管控的皇室禁忌”。
环境状态:帝王二次昏迷,遗诏冲击巨大,朝野暗流因麟德殿事件加剧。
宿主任务:在礼治昏迷期间,依遗诏稳妥处置礼慎(杨思敬)事件,压制因此引发的朝野猜测与动荡,继续稳定朝局,救治礼治,应对因此诏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第一节:夤夜定策,孤凤承诏
太医们再次将礼治从生死线上拉回,但他此次昏迷更深,脉象虚浮紊乱,情况比之前更加凶险。
伍元照守了整整一夜,寸步不离,直到黎明前,确认他暂时无性命之忧,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回到立政殿密室。
高延福、狄仁杰已奉命在此等候多时,面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密室中烛火通明,那份“贞观遗制”副本摊在紫檀案上,旁边是那枚合二为一的蟠螭玉佩,以及杨思敬所绘的“感业寺旧梦,麟子泣血图”。
伍元照面色灰败,眼下乌青浓重,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将遗诏内容告知二人,省略了礼治找出诏书的细节,只道是先帝早有的安排。
高延福与狄仁杰听完,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无言。
先帝如此处置,几乎堵死了所有可能的路。
“娘娘,”狄仁杰率先开口,声音干涩,“若依遗诏,杨思敬……不,礼慎,当立即更名,秘密迁入宗正寺内特定馆院,严加看守,隔绝内外。
其过往一切痕迹,需最大程度抹除或修正。知情者……”
他看了一眼高延福,艰难道,“包括杨务道已伏法,游方医婆已死,稳婆可妥善安置,长孙诠那边……以及我们这些经办之人……”
“本宫知道。”伍元照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先帝以‘同罪’威慑,便是要彻底封口。
高延福,当年经手或可能知情的旧宫人、太医、内侍,还有杨子瞻的关联者,除了已死的,其余人等,你可能确保他们永远沉默?”
高延福扑通跪下,额头触地:“老奴……定当办妥。只是长孙将军那边……”
“长孙诠与此事关联多深,尚不明朗。
他若只是被杨家利用或蒙蔽,未必知晓遗诏存在与全部内情。
眼下不宜动他,以免打草惊蛇,反逼狗急跳墙。”
伍元照沉吟道,“狄卿,李慎本人,你如何看?他昨日所言,是真心求死明志,还是以退为进的算计?”
狄仁杰思索片刻,谨慎道:“臣观其言行,确有长期被操纵、身世困扰的苦痛,其自投罗网、坦白身世,看似求死,实则为摆脱幕后控制,也为自己求一个‘明白’。
其人性情,偏于文弱敏感,并非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之辈。
然,其存在本身即是祸端,其画像已现于麟德殿,吐蕃使团、在场百官皆已目睹‘前朝楚王之后’之说,流言恐难遏制。”
“流言可引导,真相必须掩埋。”伍元照决然道,“礼慎必须依诏处置,秘密进行。
对外,需有一套说辞,既能解释麟德殿画像之事,又能将礼慎其人从‘前朝余孽’或‘先帝私生子’的嫌疑中摘出来,更要杜绝日后有人再以此生事。”
她站起身,在密室中缓缓踱步:“麟德殿之事,既定性为‘逆党余孽构陷忠良、破坏邦交’,那画像之人便可说是逆党凭空捏造,或找了一个相貌相似之人诬陷。
礼慎本人……可称其因卷入逆党杨务道案,自知罪愆,惊惧成疾,突发心疾暴亡。
如此,人死灯灭,一切嫌疑争论,皆可止息。
其尸身秘密处理,对外宣称已焚化。
实际上,将其秘密送入宗正寺禁所,更名礼慎,圈禁至死。”
高延福与狄仁杰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凛然。
此计狠辣,但确是当前最稳妥、最符合遗诏精神的办法。
既给了天下一个交代,又实际执行了先帝的“永锢”之令。
“然,陛下那边……”狄仁杰迟疑。
“陛下醒来前,此事必须了结。”伍元照斩钉截铁,“陛下病重,不能再受此刺激。
一切罪责,由本宫承担。
待陛下痊愈,本宫自会向他请罪。
眼下,需立即行事。
高延福,你亲自去办李慎‘暴亡’与秘密转移之事,要做得干净,像真的急病身亡。
狄卿,你负责扫尾,麟德殿所有画像务必一张不剩全部收缴销毁,所有相关流言,由你手下之人暗中引导平息,重点将矛头指向已伏法的杨务道及所谓‘前朝复国势力’的垂死反扑。
对长孙诠的监控,升至最高级别,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二人领命。
“还有,”伍元照叫住他们,目光如寒冰,“自即日起,宫中、朝中,再有敢议论‘麟儿’、‘前朝血脉’、‘感业寺旧事’者,无论何人,以谋逆论处,立斩不赦。本宫要这长安城,再也听不到相关半个字!”
“臣(老奴)明白!”
【系统提示:制定并发布终极处置方案“李慎事件收尾”。
策略评价:完美(符合遗诏,手段果断,考虑周全)。
获得“乾坤独断”极限积分奖励800点!
危机核心处置权、决断力、风险控制力展现无遗,初步构建信息封锁网。】
第二节:紫宸定谳,凤威镇波
次日,尽管身心俱疲,伍元照依旧强撑朝会。
麟德殿风波余震未消,朝臣们虽不敢公开议论,但目光交汇间,疑窦丛生。
太子礼弘面色沉稳,然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未休息好。
伍元照未等朝臣奏事,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昨日麟德殿,逆党余孽垂死挣扎,以卑劣手段扰乱国宴,更散布妖言,构陷良善,其行可诛,其心可诛!
幸赖太子镇定,将士用命,未使宵小得逞。
然,本宫与太子归来后,惊闻一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几位可能知晓杨思敬存在的官员面上略作停留:“被逆党构陷、画像污蔑的弘农杨氏子弟杨思敬,因与其叔逆党杨务道牵连,本就心怀恐惧,昨日闻听麟德殿之事,惊惧交加,竟突发心疾,于昨夜……暴卒。”
殿中一片低低的哗然。
暴卒?如此巧合?
“本宫已令太医署查验,确系心疾突发,药石罔效。”
伍元照语气转冷,“逆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连无辜族侄也不放过,假借其貌,散布流言,使其受惊而亡,实乃令人发指!
杨思敬虽受其叔牵连,然本人并无劣迹,遭此无妄之灾,本宫甚为惋惜。
着即,将其以士人之礼安葬,其家眷予以抚恤。然,”
她话锋陡然凌厉,凤目含威:“自今日起,再有敢以麟德殿画像、前朝余孽等事嚼舌,散布流言,动摇人心者,无论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经查实,以谋逆同党论处,立斩不赦,株连三族!
我大唐朗朗乾坤,岂容鬼蜮横行?
望诸卿共勉,谨言慎行,戮力同心,辅佐陛下与太子,以安社稷!”
这番话,既给了杨思敬之死一个“合理”解释,将罪责全推给已死的逆党,又以此为由头,下达了最严厉的封口令,彻底堵死舆论继续发酵的可能。
殿中众臣,无论信与不信,在皇后如此强势的定调与严酷的威胁下,皆不敢再有异议,齐齐躬身:“臣等谨遵懿旨,必当同心戮力,肃清流毒!”
一场可能引发朝野大地震的“麟儿”风波,在伍元照快刀斩乱麻的处置与铁腕威慑下,被强行压了下去,表面恢复了平静。
第三节:两仪问疾,龙息渐苏
退朝后,伍元照几乎虚脱,强撑着回到两仪殿。
礼治依然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榻边,执起他微凉的手,将脸颊贴上去,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礼治,我都办好了……依着先帝的遗诏,把礼慎……送进宗正寺了。
对外说他惊惧暴亡,流言也压下去了……
你快点好起来,看看我做得对不对……”
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我知道,这手段不光彩,甚至有些狠毒……可我没有办法。
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你和孩子们,威胁到这江山……
礼治,你会怪我吗?”
仿佛感应到她的泪水与倾诉,礼治的手指,再次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睫毛颤动,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地寻找,最终落在她泪痕斑驳的脸上。
“元……照……”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
伍元照浑身剧震,狂喜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凑近,声音颤抖:“礼治!你醒了?你能说话了?太医!太医!”
礼治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急切,他努力抬起手,似乎想指向什么,但无力做到,只能用眼神死死盯着她,嘴唇翕动:“诏……礼慎……不……不杀……对……”
他在关心遗诏和李慎的处置!
伍元照连忙点头,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知道!我依诏办了,没有杀他,送进宗正寺了……你放心,我都办好了……”
听到她的回答,礼治眼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下来,目光变得柔和,充满无尽的疲惫与怜惜。
他努力想抬手为她拭泪,却徒劳无功。
伍元照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连连点头:“我没事,我很好……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别说话,省着力气,好好养着,我在这儿陪着你……”
礼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再次沉入昏睡,但这一次,他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呼吸也更为平稳。
伍元照守着他,直到太医诊脉后确认陛下已真正脱离最危险的阶段,只需静养恢复,她才放任自己瘫坐在榻边的锦墩上,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剧烈耸动,无声地痛哭起来。
多日的恐惧、压力、孤绝、狠戾、委屈……
在这一刻,随着礼治的苏醒与认可,决堤而出。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礼治”苏醒并脱离生命危险,对宿主处置表示认可。
获得“情深动天”积分奖励500点!
宿主心理压力得到极大缓解,情感获得支撑,后续行动韧性增强。】
第四节:东宫定心,凤育龙章
礼治的苏醒,如同阳光穿透层层阴霾,照亮了宫廷。
消息严格控制在小范围内,但足以让核心重臣与皇子们安心。
太子礼弘再次来到两仪殿,看到父皇虽仍虚弱昏睡,但气色已大为好转,母亲虽憔悴却眉宇间有了神采,少年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母后,您也要保重身体。”礼弘轻声道,“朝中诸事,儿臣愿多为母后分忧。”
伍元照拉过儿子,仔细端详他清减了些许却更显沉稳的面容,柔声道:“弘儿,你长大了。
这次风波,你临危不乱,做得很好。
你要记住,为君者,遇大事需有静气,有担当,更要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智、断事之能。
狄仁杰、薛仁贵、裴行俭等,皆乃国之栋梁,你要多向他们请教学习。
然,最终决策,需有自己的判断,尤其是涉及皇权根本、皇室秘辛之事,有时候,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她这是在委婉地教导太子关于“礼慎事件”的处理。礼弘若有所思,郑重点头:“儿臣明白。
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
然权术需以正道为基,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念。
儿臣定当时时自省,不负父皇母后教诲。”
“好孩子。”伍元照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手。长子仁厚而不失明断,正是她所期望的储君模样。
潞王礼贤、周王礼显也来问安,被伍元照温言勉励,叮嘱他们用心学业,孝顺父皇。殷王礼旦和永嘉公主礼萱则由乳母抱着,在榻前远远地让礼治看了一眼,孩子们稚嫩的面容,是礼治最好的良药。
第五节:余波未平,暗影幢幢
礼慎被秘密送入宗正寺最深处一座独立院落,更名,圈禁,有专人看守,饮食起居皆由绝对可靠之人负责,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带来的玉佩、画像等物,被伍元照亲自封存于两仪殿密室。
麟德殿画像流言在狄仁杰的强力引导与皇后的严令下,迅速平息,至少表面上无人再敢公开谈论。
长孙诠在杨思敬“暴亡”后,依旧称病在家,深居简出,对朝中局势不置一词,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然监视其府的暗线回报,其府中近日有数名陌生面孔出入,似在暗中处理一些产业,与西市胡商的联系也并未完全断绝。
礼治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已能进些流食,偶尔在伍元照的搀扶下坐起片刻,只是精神不济,大多时间仍在昏睡静养。
朝政依旧由伍元照与太子主持,诸事平稳。
然而,伍元照心中那根弦从未放松。先帝遗诏解决了“麟儿”本人,却未解决制造“麟儿”的土壤与那些隐藏在暗处、以“麟儿”为棋的势力。
长孙诠的沉默,更像是在观望,或者在酝酿什么。
而那份遗诏背后“无论父为谁”的残酷决断,也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当年感业寺的真相,究竟有多可怕?
让太宗皇帝和先帝都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掩盖?
七月初,礼治已能勉强坐起,说些简单的话语。
这日午后,他屏退左右,只留伍元照在侧,握着她的手,沉默了许久,方用极低、极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道:“元照……有件事……朕一直……未告诉你。
先帝那份遗诏……其实……还有一份……真正的……‘附件’……藏在……藏在……
大慈恩寺……玄奘法师……译经堂……《瑜伽师地论》 梵夹……夹层中……
钥匙……是……是那枚……合一的……玉佩……”
伍元照如遭雷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一份真正的附件?
藏在玄奘法师译经的《瑜伽师地论》里?需要合一玉佩为钥匙?
那附件里……到底记载着什么?
是“麟儿”生父的确切身份?
还是感业寺事件的全部真相?
亦或是……其他更可怕的秘密?
礼治将这个秘密隐瞒至今,直到此刻才说出,是因为之前无力,还是因为……
那附件中的内容,一旦现世,引发的风暴,可能比“麟儿”本身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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