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元年七月，盛夏的蝉鸣声中，长安城在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波折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礼治自那日强撑精神交代“先帝遗诏”事后，病情虽未恶化，却也恢复得极为缓慢，多数时间仍需卧床静养，精力不济，难以久坐。
朝政大权，依旧稳稳握在皇后伍元照手中。
而朝野上下，经过“麟德殿画像风波”与“杨思敬闯宫事件”的余震，对这位临朝称制的皇后，敬畏之余，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杨思敬（礼慎）被秘密安置于宗正寺内一处幽静院落，赐号“愍王”，派重兵把守，非诏不得出，亦不得与外人交通。
其存在与“前朝楚王之后”的流言，在狄仁杰、薛仁贵联手铁腕肃清下，被强行压制下去，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公开议论。
长孙诠因“御下不严”、“结交逆党”等罪名，被褫夺右武卫将军实职，保留郧国公虚衔，责令“闭门思过”，其家族在朝势力遭到清洗与压制。
吐蕃使团“圆满”离京，然两国边境暗流依旧涌动。
立政殿内，晨光透过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伍元照已梳洗完毕，身着一袭天水碧绣银线云鹤纹的常服，发髻简约，只簪一支青玉莲花簪，正坐于书案前，审阅着厚厚一叠关于今岁“殿试”的筹备章程。
礼治斜靠在窗边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衾，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正捧着一卷《史记》随意翻阅，目光不时温柔地落在妻子专注的侧脸上。
永嘉公主礼萱穿着杏子红的小衫，在厚毯上安静地玩着七巧板；殷王礼旦则趴在另一张矮几上，由乳母把着手，一板一眼地描红。
太子礼弘已于卯时往崇文馆进学；潞王礼贤、周王礼显则在院中习武。
殿内气氛安宁祥和，唯有书页翻动与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系统提示：时序进入乾封元年七月（盛夏）。
环境状态：炎热，但宫廷氛围相对平稳。
帝国氛围：“麟儿”风波暂平，朝局进入整顿与建设期，“二圣临朝”模式常态化。
宿主身心状态：从极限危机中恢复，进入“常态理政”模式，精力与掌控力保持高位，隐性压力（礼治健康、朝野非议、逆党残余）持续。
目标人物“礼治”状态：病情稳定，恢复缓慢，精神尚可，全力支持宿主。
核心任务“固本培元”发布：推进朝政革新（完善科举、整顿吏治、发展民生），巩固“二圣”权威，调和朝堂各方势力，深化皇室教育，防范潜在风险，在相对平稳期积蓄力量，展现建设性统治力。】
第一节：紫宸议政，凤定乾坤
辰时，紫宸殿东暖阁。
礼治依旧不朝，由皇后代为主持。
今日是小朝，议题集中，首重便是今岁科举殿试的最终安排。
自麟德元年（乾封元年）春，伍元照力主改革科举，增“明法”、“明算”、“明字”诸科，降低门第限制，已初见成效。
今岁乃改革后首次殿试，意义非凡，天下寒门士子瞩目，朝中守旧势力亦暗中观望。
吏部侍郎（暂代尚书事）裴炎出列，奏报殿试考官名单、考题范围、考场布置、防弊措施等一应细节。
名单中，主考官为德高望重的宰相李敬玄，副考官包括新任中书侍郎狄仁杰、礼部尚书，以及数位以“清正”闻名的文学馆学士。
考题除传统的经义、策问外，特加了“时务”与“算学”实题。
裴炎奏毕，补充道：“娘娘，此番改革，取士甚广，寒门踊跃。然朝中亦有议论，以为‘明法’、‘明算’诸科，取士过杂，恐损科举清誉，且寒门骤进，于朝廷用人成例，或有冲击。”
珠帘后，伍元照放下手中章程，声音清越：“科举取士，旨在为国选才，何分门第？‘明法’可通律令，断案公允；‘明算’可理财赋，治理地方；‘明字’可掌文书，通达政令。此皆实学，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何来‘损清誉’之说？至于用人成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帘外众臣：“成例乃人所定，时移世易，自当因时制宜。
太宗皇帝曾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朝廷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岂可因噎废食，固守门第之见，而弃天下英才？
此番殿试，务必公平、公正、公开。凡有徇私舞弊、借机排挤寒门者，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取中士子，不论出身，量才授职，重点考察其实际理政之能。
吏部需拟定详尽的铨选与考核章程。”
“臣遵旨！” 裴炎躬身。他虽内心对皇后干政与重用寒门仍有微词，但见识过伍元照的手段，亦知此刻反对无用，不如顺势而为。
“此外，”伍元照补充道，“殿试之后，着吏部、礼部、国子监，拟订‘新科进士观政’之制。
凡进士及第者，需分派至三省六部、京兆府、大理寺等处观政实习半年至一年，熟悉政务，再由各部堂官考核评等，分派实职。
务使学以致用，避免纸上谈兵。”
此议更显深谋远虑，不仅取士，更重在育才、用才。
殿中几位务实派大臣纷纷点头称善。
接着，议及河南、河北数州因去岁旱情影响的赋税蠲免后续，以及剑南道奏报的僚人滋扰地方的处理方案。
伍元照皆一一做出清晰批示，或减免，或赈济，或剿抚并用，务求稳妥。
朝会最后，兵部尚书裴行俭出列，呈上一份密奏：“娘娘，安西都护府郭虔瑾急报，吐蕃虽表面求和，然其大将论钦陵归国后，于青海大非川集结重兵，操练频繁，其意难测。
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斛瑟罗亦遣使暗通吐蕃，似有勾结之嫌。
郭虔瑾请增兵安西，并加强于阗、疏勒防务。”
此事重大，殿中气氛为之一凝。伍元照沉吟片刻，道：“吐蕃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然陛下龙体未愈，国内逆党初平，不宜大举兴兵。裴尚书，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裴行俭显然早有成算，答道：“臣以为，可采纳郭都督之言，增兵安西，然无需从内地抽调，可从北庭、河西抽调部分精锐骑军，秘密增援。
同时，敕令陇右、河西诸军，外松内紧，加强戒备，尤其防范吐蕃绕道偷袭。
对西突厥，可遣使申饬，明示朝廷已察其异动，若其与吐蕃勾结，则互市立停，天兵立至。
另，可密令郭虔瑾，选精干斥候，深入吐蕃、西突厥境内，探其虚实，必要时可行离间之计。”
“善。”伍元照颔首，“便依裴尚书之策。
增兵、备边、斥候、离间，多管齐下。
然需注意，动静不宜过大，以免予吐蕃口实。
一切调度，需秘密进行。
所需军资，由户部、兵部会同统筹，内帑可酌情补贴。”
“臣等遵旨！”
退朝时，众臣鱼贯而出。
经过“麟儿”风波与长孙诠之事，朝中反对皇后临朝的声音明显弱化了许多。
伍元照以实际政绩与铁腕手段，逐步稳固了自己的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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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两仪画眉，情深不渝
午后，两仪殿后苑凉亭。
礼治服了药，由内侍搀扶着，在亭中坐了会儿。
伍元照处理完紧急奏章，也来相伴。
微风拂过池面，带来些许凉意。
“今日朝上，关于科举与边事，处置得甚为妥当。”礼治握着她的手，声音仍有些虚弱，但带着赞许，“尤其是进士观政之制，可谓老成谋国。元照，你越来越有宰辅之才了。”
伍元照为他剥了颗冰镇的葡萄，递到他唇边，柔声道：“陛下过誉了。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依着陛下的教导，摸着石头过河罢了。若无陛下在背后支持，若无诸位忠臣辅佐，臣妾哪有这般底气。”
礼治咽下葡萄，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叹道：“是朕拖累你了。本该是朕与你并肩临朝，如今却要你一人独撑。”
“陛下何出此言？”伍元照摇头，眼中满是真挚，“夫妻本是一体，何分彼此？陛下龙体康健，便是对臣妾最大的支持。如今朝政渐稳，陛下正可安心静养。待陛下大安，这千斤重担，还需陛下与臣妾同担。”
她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靶镜和螺黛，笑道：“陛下今日气色好些，臣妾为陛下画眉可好？许久未画，手都生了。”
礼治莞尔，顺从地微微仰头。伍元照执起螺黛，指尖稳定，目光专注，为他描绘着略显稀疏的眉形。阳光透过亭角，洒在二人身上，岁月静好，仿佛那些阴谋诡计、朝堂风波，都暂时远去了。
“元照，”礼治闭着眼，忽然低声道，“愍王（杨思敬）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长久？先帝遗诏虽命‘永锢’，然其人身世终究是个隐患。且他自称可能……是朕的兄弟。”
伍元照手下微顿，随即继续，声音平静：“陛下放心，臣妾已有计较。
愍王身世成谜，无论真相如何，既已公开，便不宜再深究，以免动摇国本。
先帝遗诏‘永锢’，是保全，亦是隔绝。
臣妾会命人严加看管，保其衣食无忧，亦隔绝内外。
至于他那些可能的‘身世’，随时间流逝，自会湮灭。眼下朝局，稳定为上。”
她放下螺黛，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好了。陛下看看可还入眼？”
礼治对镜自照，笑道：“爱卿手艺，依旧精妙。只是朕这病容，倒辜负了这好眉黛。”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元照，有时朕想，这皇帝做得如此辛苦，连累你担惊受怕，不如……”
“陛下！”伍元照抬手轻掩他的唇，目光坚定，“陛下是明君，开创这乾封盛世，是万民之福。些许坎坷，何足道哉？臣妾能与陛下并肩，是臣妾之幸。待陛下康复，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弘儿他们长大成人，看着这大唐江山，更加繁荣昌盛。”
帝后相视一笑，温情脉脉。历经生死考验，这份感情已坚不可摧，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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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东宫论政，储君渐成
未时，太子礼弘下学后来请安，并带来崇文馆师傅布置的一篇策论，题为《论守成与进取》。
文中引经据典，论述了守成当固本培元、进取需审时度势的道理，虽略显稚嫩，然思路清晰，已见格局。
礼治卧在榻上，细细阅毕，眼中露出欣慰，对伍元照道：“弘儿进益不小。这‘固本培元’四字，深得为政之要。”
伍元照也点头赞许，对儿子道：“弘儿此文，见识大进。然则，何为‘本’？何为‘元’？又如何‘固’与‘培’？”
礼弘略一思索，恭敬答道：“回母后，儿臣以为，‘本’在民心，‘元’在吏治。
民心向背，关乎国祚；吏治清浊，关乎效率。
固本，需轻徭薄赋，劝课农桑，使百姓安居；培元，需严明法度，考课官吏，选贤任能。
如母后近日减免灾区赋税、改革科举、整顿吏治，皆是固本培元之举。”
“说得好。”伍元照微笑，“然则，固本培元，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
需持之以恒，需君臣同心，更需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智、容人之量。
你日后为君，当时时牢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吏治如人身血脉，需时时疏通，切忌淤塞。
这些道理，你需在实践中慢慢体会。”
礼治接口道：“尔母后所言，乃至理。
为君者，当时时自省，是否做到了以民为本，是否做到了公正用权。
弘儿，你要多向你母后学习，她虽为女子，然胸襟、魄力、见识，皆不逊于历代明君。”
“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定当时时自省，勤学修身。”礼弘肃然应答。
看着日渐沉稳聪慧的长子，伍元照心中充满希望。
帝国的未来，需要这样的储君。
第四节：月下密奏，余波暗涌
是夜，狄仁杰奉密诏入立政殿。
杨思敬之事虽暂告段落，然逆党余孽清查，以及可能潜藏的其他威胁，仍需密切关注。
“娘娘，愍王（杨思敬）在宗正寺别院，情绪尚算稳定，每日读书作画，并无怨怼之言。看守皆已换为百骑司绝对心腹，内外消息隔绝。”狄仁杰禀报。
“嗯。衣食供给，务必周全，勿要苛待。然监控不可有丝毫放松，尤其注意是否有异常信号或试图传递消息。”伍元照嘱咐。
“臣明白。
另外，臣循长孙诠及其关联人员线索继续深挖，发现其家族虽遭压制，然在关陇旧部、部分商贾中，仍有隐秘的财力与人脉网络。
尤其是与河西、西域的某些胡商，往来并未完全断绝。臣怀疑，其家族或有余党，仍在暗中活动，甚至可能与吐蕃仍有勾连。”
伍元照眸光一冷：“继续暗中监控，收集证据。
但若无铁证，暂勿打草惊蛇。
眼下朝局以稳为主。
裴炎那边呢？近日可有异动？”
裴炎在科举殿试安排上虽未公开反对，但其门生故旧中，对皇后“变更祖制”、“重用寒门”的非议之声一直未绝。
狄仁杰答道：“裴炎本人行事谨慎，然其门下清流士子，近日多有聚会，言论间对娘娘临朝、改革科举颇多微词，甚至有人暗中收集所谓‘牝鸡司晨’的前朝旧例，似有所图。臣已加派人手，密切关注其动向。”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伍元照冷笑，“然亦不可不防。
他们若只是清谈议论，便由他们去。
若敢有实际动作，或与逆党余孽勾连，再行处置不迟。
眼下殿试在即，一切以选拔人才、稳定朝局为重。”
“娘娘圣明。”狄仁杰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
安西密探回报，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斛瑟罗，近来对其内部主和派长老打压甚剧，大力提拔主战少壮将领，并频繁与吐蕃信使往来。
郭虔瑾将军判断，其与吐蕃勾结，犯我边陲的可能性，正在增大。”
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伍元照沉吟道：“将此情报同步裴行俭。
令郭虔瑾加强戒备，斥候深入，务必掌握其确切动向。
同时，可密令我们在西突厥内部的眼线，设法接触主和派，或散布吐蕃欲吞并西突厥之谣言，行离间之计。
朝廷这边，需暗中筹备一批军资，秘密运往安西、北庭，以备不时之需。”
“臣遵旨。”
狄仁杰退下后，伍元照独坐殿中，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礼治病情反复，逆党余孽未清，边患暗涌，朝中清流非议……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间隙。
但她无所畏惧。
为了礼治，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万里江山，她必须，也必能，一一应对。
三日后，殿试如期在含元殿前广场举行。
数百名经过层层筛选的各地举子齐聚，场面壮观。
伍元照端坐凤帷之后，太子礼弘侧坐观摩。
考题中有道“时务策”，涉及如何平衡朝廷与藩镇、如何治理漕运、如何应对边患。
大多数举子或泛泛而谈，或拘泥旧制。
唯有一名来自剑南道的寒门举子，名为张束之，其答卷见解独到，笔锋犀利，不仅直指时弊，更提出了具体的“强干弱枝”、“漕运分段承包”、“以夷制夷”等策略，虽略显激进，然令人耳目一新，其锋芒甚至隐隐触及了某些权贵利益。
更让伍元照注意的是，此子在答卷末尾，竟附了一首暗含讽喻的诗，隐约指向“女子临朝，虽有才亦难久”之意！
这是恃才傲物，还是受人指使，借殿试之机，行挑衅之举？
伍元照看着这份截然不同的答卷，又瞥了一眼帘外考官席上面无表情的裴炎，心中冷笑——看来，这殿试之上，也不仅仅是选才，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
这位张束之，是可用之才，还是……有人故意抛出的另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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