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青竹岭被一场晴日洗得透亮。晨光刚越过东边的山坳,就把巷道里的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家家户户屋檐下悬挂的腊肉、腊鱼、腊鸭,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琥珀色,油脂顺着肉纹缓缓滴落,落在下面铺着的干草上,散发出浓郁醇厚的腊香,混着巷口老槐树的清香,在整个村庄里弥漫开来。
林晚踩着晨光走出家门,手里拎着竹制的晾衣杆,杆头缠着软布,生怕刮伤了挂在廊下的腊肉。这些腊肉是半个月前杀年猪时腌的,用的是父亲留下的老方子,加粗盐、花椒、八角、桂皮,在陶缸里腌渍七天七夜,再挂到通风向阳的屋檐下风干。经过十几天的晾晒,肥肉部分已经变得晶莹剔透,瘦肉部分则染上了深沉的酱红色,凑近了闻,咸香中带着香料的芬芳,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晚丫头,早啊!你家的腊肉晒得可真匀实,看着就好吃!”隔壁的王婶正站在自家院子里翻晒腊鱼,手里的竹棍轻轻拍打鱼身,抖落上面的浮尘。她院子里的晒架上,除了腊鱼,还挂着一串串风干的香肠,粉粉嫩嫩的,是用自家养的土猪肉灌的,加了少量糯米,吃起来软糯喷香。
林晚笑着回应:“王婶早!您家的香肠才诱人呢,去年我尝过,糯米的香气裹着肉香,别提多好吃了。”她举起晾衣杆,轻轻拨动自家的腊肉,让阳光能均匀地晒到每一面,“我奶奶说今天表哥要回来,特意把最肥美的几块腊肉留着,中午做腊味合蒸。”
“哟,陈阳那孩子要回来了?”王婶眼睛一亮,“这孩子出息,在城里做设计,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吗?咱们村现在搞乡村旅游,正缺他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出主意呢。”
正说着,巷口传来了李嫂的声音,她手里端着一个陶盆,里面装着刚拌好的萝卜丝,要拿去晒成萝卜干:“可不是嘛!我听说陈阳还带了女朋友回来,是城里的姑娘,长得可漂亮了。晚丫头,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让城里的姑娘尝尝咱们青竹岭的好东西。”
林晚脸颊微红,笑着点头:“放心吧李嫂,奶奶一早就在厨房忙活了,炖了土鸡汤,还准备做冬笋炒腊肉、腊猪舌拼盘,都是咱们村的特色菜。”
说话间,奶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刚切好的腊肉,凑到阳光下看了看:“这肉晒得差不多了,油脂都逼出来了,中午蒸着吃正好。”她看到王婶和李嫂,笑着招呼,“你们俩也别忙着干活了,等会儿陈阳回来了,过来一起吃顿饭,人多热闹。”
“好嘞!”王婶和李嫂异口同声地答应着,“我们忙完手里的活就来,也沾沾喜气。”
林晚跟着奶奶走进厨房,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火苗舔着铁锅,发出“滋滋”的声响。灶台上,土鸡汤已经炖了半个多小时,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香菇、红枣和枸杞在汤里轻轻翻滚,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奶奶拿起菜刀,将那块腊肉切成薄片,每一片都肥瘦相间,薄厚均匀,码在白瓷盘里,再铺上几片切好的冬笋和香菇,撒上少许姜丝和料酒,准备待会儿上锅蒸。
“表哥这次回来,说是要帮村里做文创设计。”林晚一边帮奶奶择菜,一边说道,“他上次打电话说,想把咱们的米酒、腊肉这些特产,设计成有乡村特色的文创产品,包装得更精致,这样不仅能吸引游客,还能卖到城里去。”
奶奶点点头,手里的菜刀不停,将冬笋切成细细的丝:“陈阳这孩子有心了。你爹当年就常说,咱们青竹岭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不会包装,养在深闺人未识。现在有陈阳帮忙,说不定咱们的腊肉和米酒,真能走出青竹岭,让更多人知道。”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期待,“你表哥从小在村里长大,跟着你爹学过酿酒,跟着我学过做腊肉,对村里的传统文化熟悉得很,他做的设计,肯定能抓住精髓。”
林晚想起小时候,表哥陈阳经常来村里住,和她还有林墨一起在田埂上跑,在河里摸鱼,跟着父亲在酒窖里看酿酒,跟着奶奶在厨房学做腊肉。那时候,表哥就总说,长大了要把村里的好东西都推广出去,让城里人也能感受到乡村的美好。如今,他真的回来了,带着专业的知识和满腔的热情,要实现当年的承诺。
“姐,姐!”林墨背着书包跑了进来,红领巾在胸前飘动,“我刚才在村口看到表哥的汽车了,黑色的,可漂亮了!他还带着一个姐姐,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林晚和奶奶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奶奶擦了擦手:“快,把腊味合蒸端去上锅蒸,再把冬笋炒腊肉的配料准备好,等陈阳他们到了,就能开饭。”
林晚应了一声,端起装有腊肉和冬笋的白瓷盘,走进灶房旁边的蒸房。蒸房里砌着一个大蒸笼,里面已经放了几个小碗,装着蒸红薯、蒸芋头。她把腊味合蒸放在最上层,盖上厚重的木盖,蒸笼缝隙里很快冒出了白色的蒸汽,带着腊肉和冬笋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走出蒸房,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表哥熟悉的嗓音:“奶奶,晚丫头,墨墨,我们回来啦!”
林晚和奶奶、林墨赶紧迎了出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院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穿着灰色的羽绒服,脸上带着笑容,正是陈阳。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米白色大衣的姑娘,长发披肩,眉眼清秀,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行李箱,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晒架和屋檐下的腊肉。
“表哥!”林晚笑着迎上去。
陈阳快步走上前,握住奶奶的手:“奶奶,身体还好吗?我可想您了。”
奶奶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眼眶有些湿润:“好,好,身体硬朗着呢。你这孩子,一年没回来,又长高了不少。”她看向旁边的姑娘,笑着问道,“这就是苏晴姑娘吧?快进屋,外面冷。”
苏晴赶紧上前问好:“奶奶好,林晚姐好,墨墨你好。我叫苏晴,第一次来村里,打扰你们了。”她的声音温柔动听,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不打扰,不打扰!”奶奶热情地招呼着,“快进屋暖和暖和,喝杯热茶。”
走进屋里,苏晴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墙上挂着的竹编挂饰,是林晚亲手编的;桌上摆着的粗瓷茶杯,带着淡淡的窑变纹理;墙角的木柜上,摆放着几个陶制的酒坛,上面贴着红色的“福”字。整个屋子充满了浓郁的乡村气息,温馨而质朴。
林晚给苏晴倒了一杯热茶,茶水里飘着几朵自家晒的菊花茶:“苏晴姐,尝尝我们家的菊花茶,是今年秋天晒的,清热降火。”
苏晴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香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甘甜:“真好喝,比城里买的菊花茶香多了。”她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晒架上挂满了腊肉和腊鱼,阳光洒在上面,泛着诱人的光泽,“你们村的腊肉看起来好好吃,我在城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原生态的腊肉。”
“这都是我们自己腌的,没有添加剂,纯自然风干的。”陈阳笑着说,“小时候我最爱吃奶奶做的腊味合蒸,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今天特意带苏晴回来尝尝,让她感受一下咱们乡村的美食。”
林墨凑过来,仰着小脸对苏晴说:“苏晴姐姐,我奶奶做的菜可好吃了,还有糖糕,甜糯糯的,等会儿你一定要多吃点。”
苏晴笑着点点头:“好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奶奶从厨房端来一盘刚切好的腊猪舌,放在桌上:“苏晴姑娘,尝尝这个,刚切好的腊猪舌,下酒最好。”她又给陈阳倒了一杯米酒,“这是晚丫头酿的米酒,埋在地下三年了,你尝尝,跟你爹当年酿的味道像不像。”
陈阳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米酒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米香和窖藏的陈味,眼眶一下子红了:“像,太像了!跟我小时候喝的味道一模一样。奶奶,晚丫头,辛苦你们了,还守着这些老手艺。”
“守着这些手艺,就是守着咱们的根啊。”奶奶叹了口气,“你爹当年就说,这些老手艺不能丢,是咱们青竹岭的宝贝。现在好了,你回来了,还能帮村里推广,也算圆了你爹的心愿。”
正说着,王婶和李嫂也来了,手里分别端着一盘香肠和一盘萝卜干:“陈阳,苏晴姑娘,尝尝我们家的特产。”
陈阳和苏晴赶紧道谢,尝了一口香肠,糯米的软糯和肉香完美融合,苏晴忍不住赞叹:“太好吃了!这香肠的味道真特别,城里根本吃不到。”
李嫂笑着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待会儿走的时候带点回去。咱们村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好料,没有任何添加剂,吃着放心。”
中午的饭菜很快摆上了桌,满满一桌子都是地道的农家菜。腊味合蒸冒着热气,腊肉的油光浸润着冬笋和香菇,香气扑鼻;冬笋炒腊肉色泽鲜亮,冬笋的脆嫩搭配腊肉的咸香,口感丰富;土鸡汤鲜醇浓郁,鸡肉炖得软烂脱骨,香菇和红枣的香气融入汤中,让人回味无穷;还有清炒时蔬、腌鸭蛋、炸溪鱼干,每一道菜都透着乡村的质朴和鲜美。
大家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陈阳向奶奶和林晚介绍了他的文创设计想法:“我想把咱们的米酒和腊肉,设计成‘青竹岭风物’系列文创产品。米酒的包装用陶制小坛,上面印着村里的风景和酿酒工艺的插画;腊肉的包装用牛皮纸,配上竹编提手,既环保又有乡村特色。另外,我还想设计一些周边产品,比如印有村里风景的明信片、竹编书签、陶制小摆件,让游客不仅能带走美食,还能带走一份乡村的记忆。”
苏晴补充道:“我是做新媒体运营的,等文创产品设计好后,我可以在网上做推广,拍一些短视频,展示村里的酿酒、腌腊肉过程,还有乡村的美景和美食,吸引更多人关注青竹岭,来村里旅游、购买特产。”
林晚听得眼睛亮了起来:“表哥,苏晴姐,你们的想法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村的特产就能被更多人知道,村里的乡村旅游也能发展得更好。”
王婶和李嫂也纷纷表示支持:“我们都听你们的,只要能让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我们都愿意出力。”
奶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带头,咱们青竹岭肯定能越来越好。以后,不仅是腊肉和米酒,村里的竹编、陶艺这些老手艺,也能通过文创产品推广出去,让更多人了解咱们的传统文化。”
饭后,陈阳和苏晴跟着林晚在村里四处走走。阳光正好,巷道里的腊香依旧浓郁,老人们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聊天,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苏晴不停地举起手机拍照,记录下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乡村美景。
他们来到村后的老酒厂,酒厂经过修缮,已经变成了酿酒体验区。里面保留着当年的蒸甑、发酵缸、酒槽,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阳抚摸着蒸甑上的木纹,感慨道:“小时候我就在这里跟着姑父学酿酒,那时候觉得酿酒很简单,现在才明白,这里面藏着太多的讲究和传承。”
林晚打开一个发酵缸,里面的米酒正在发酵,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淡淡的米香:“这是我刚酿的一批米酒,还要等三个月才能开封。表哥,你要是不着急,等米酒熟了,咱们用新包装装起来,作为第一批文创产品推出。”
陈阳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开始设计包装,争取早日把产品做出来。”
苏晴站在酒厂门口,看着远处的山峦和田野,笑着说:“青竹岭真的太美了,空气清新,风景如画,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和有趣的老手艺。我相信,只要咱们一起努力,青竹岭一定会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乡村旅游目的地。”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竹岭的大地上,将村庄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巷道里的腊香渐渐变得柔和,与炊烟、草木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的乡村画卷。陈阳和苏晴站在院子里,和奶奶、林晚、林墨道别,约定下次带着设计好的包装样品回来。
看着汽车渐渐远去,林晚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表哥和苏晴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亲人团聚的温暖,更带来了青竹岭发展的新希望。那些挂在屋檐下的腊肉,不仅承载着乡村的烟火气和亲情,更承载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乡村振兴的梦想。
夜色渐浓,星星爬上了黛蓝色的天空,院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屋檐下的腊肉,泛着柔和的光泽。奶奶在厨房收拾碗筷,林墨在写作业,林晚坐在院子里,望着远方的星空,嘴角带着微笑。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青竹岭的腊香和米酒香,会随着文创产品和乡村旅游,飘向更远的地方,而那些沉睡的老手艺,也会在年轻人的守护和创新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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