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武的密信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归义港每个人的心上。
十天倒计时。
但司徒清羽知道,敌人不会真的等十天。荷兰技师说“十日内试射”,那很可能第五天、第七天就会突然行动——兵不厌诈,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所以当司徒清淮和肖恩带着改良方案走进堡垒会议室时,司徒清羽已经在海图前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图上,恶魔岛被朱砂笔画了三个圈,每个圈旁都标注着日期、潮汐、风向数据。
“提督。”肖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连续熬了两夜,“三个方案。”
他摊开三张图纸。
第一张是火炮增程方案:“加长炮管一尺五寸,调整膛线角度,使用颗粒化火药。理论上射程能增加一里半,但……我们的炮管钢材质量不够,连续射击可能炸膛。”
第二张是防御工事方案:“在港口入口修建浮动炮台——用空木桶做浮筒,上面架设轻型火炮。可以移动,但稳定性差,命中率低。”
第三张……
司徒清羽的目光停在第三张上。
那是一幅恶魔岛的草图,标注着几个可能的新炮阵地位置。但重点不是图,是图旁的一行小字:“先发制人,毁其于未发。”
“你们想潜入破坏?”司徒清羽抬头。
“不是我们想,”司徒清淮指着草图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区域,“而是必须。林振武说新炮试射目标是我们,那我们就不能等他们准备好。在他们试射前,把炮毁了。”
“怎么毁?上次潜入已经暴露,现在恶魔岛戒备肯定更严。”
“所以需要新方法。”肖恩眼中闪过技术狂人特有的光芒,“荷兰人的‘技术傲慢’——这是我们的机会。”
司徒清羽示意他继续说。
“我在阿姆斯特丹船厂工作时见过那些技师。”肖恩语速加快,“他们相信自己的技术完美无缺,所以调试过程会非常……仪式化。装填、瞄准、检查、再检查,每一步都要记录,每一步都要反复验证。这意味着——”
“他们调试时会全神贯注,容易忽略其他细节。”司徒清羽接上话。
“对!”肖恩兴奋地点头,“而且调试通常在黎明前进行,因为那时候海面最平静,风向稳定。我们可以趁他们最专注的时候,从他们最想不到的方向下手。”
“什么方向?”
肖恩的手指在恶魔岛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从岛屿背面的悬崖,到标注为“疑似炮阵”的位置。
“这里。”他说,“悬崖下有个小海湾,涨潮时水深足够小船进入。荷兰人把主要防御都放在面向我们的东侧,背面……他们觉得是天然屏障。”
司徒清羽仔细看着那条路线。
确实,恶魔岛背靠十几丈高的峭壁,海浪常年拍打,岩石湿滑。正常人不会想到从那里登陆。
但“潜蛟艇”不是正常的小船。
“我们需要改进。”肖恩说,“现在的潜蛟艇只能在夜间水面航行,容易被发现。如果能加装简易的潜望镜和通气管,就可以短距离水下潜航——虽然只能维持一刻钟,但足够从悬崖下摸到岸边。”
水下潜航。
司徒清羽心跳加速。
这个想法太大胆,但……如果成功,确实能出其不意。
“你有把握吗?”他问。
“七成。”肖恩坦率地说,“技术上没问题,我在欧洲见过类似的设计。但操作风险很大——水下视野几乎为零,全靠潜望镜导航。而且一旦被卡住或者漏水……”
“会死。”司徒清羽说。
“会死。”肖恩点头。
两人对视片刻。
“干。”司徒清羽最终说,“但我们需要内应配合。林振武那边……”
“皇兄放心,我已经通过‘垃圾船’传了消息。”司徒清淮从怀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昨天夜里送到的。林振武回复:已联络五名可靠华工,都是懂机械的,能在调试时制造混乱。他还提供了炮阵可能的位置——”
清淮指着地图上三个标红的地方:“主炮台应该在岛中央的这片空地,因为那里地基最稳。调试时,至少会有二十名荷兰技师和三十名守卫在场。但如果能制造火灾或者爆炸,他们至少会分出一半人去处理。”
“五个人,够吗?”
“够了。”清淮说,“林振武很谨慎,这五个人都是他亲自考察过的——两个是铁匠,懂金属结构;一个是木匠,知道怎么让支撑梁‘意外’断裂;还有两个是矿工出身,擅长爆破。”
司徒清羽深吸一口气。
计划开始成形。
潜入时间:黎明前,潮水最高时。
潜入方式:水下潜航。
破坏时机:荷兰技师专注调试时。
内应配合:制造混乱,分散守卫。
撤离路线:原路返回,或者……如果暴露,从岛西侧悬崖速降——肖恩还设计了一种简易的降落伞,用帆布和绳索制成,虽然粗糙,但从十几丈高跳下应该能保命。
“行动代号?”清淮问。
司徒清羽想了想:“毒刺。我们要像毒刺一样,扎进敌人的心脏,然后迅速撤离。”
“毒刺行动。”清淮重复,眼中闪着光,“我喜欢。”
接下来的三天,归义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工坊。
堡垒底层被改造成“潜蛟艇”的改装车间。肖恩带着几个手艺最好的华工和欧洲工匠,对那艘立下大功的小船进行彻底改造。
“这里,加装铜管通气管,高度要刚好露出水面一寸,不能多,不能少。”
“潜望镜用打磨过的水晶片,镜筒要防水,转动要灵活。”
“船体再加一层薄铅皮,增加配重,不然下潜后会浮起来。”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从早响到晚。肖恩几乎住在车间里,满手油污,眼睛熬得通红,但精神亢奋得像喝了十碗浓茶。
司徒清淮则负责选拔队员。
“毒刺行动”需要六个人:一名舵手兼导航,两名动力员(负责脚踏驱动),两名突击手,还有一名技术员——负责在破坏时做技术性操作,比如拆卸关键零件或者安放炸药。
报名的人超出预期。
不仅陆战队精锐抢着要去,连几个欧洲工匠都举手——意大利钟表匠安东尼奥说:“我懂机械结构,能看出哪里最容易破坏!”红头发的苏格兰铁匠麦克则嚷嚷:“老子在爱丁堡拆过更复杂的玩意儿!”
但最终,司徒清淮选了最稳重的组合:舵手是他自己,动力员是两名水性最好的陆战队员,突击手选了上次潜入表现最优异的两人,技术员……他犹豫再三,选了肖恩。
“我需要你去。”司徒清淮对肖恩说,“只有你最了解荷兰人的技术习惯,知道往哪里下手最致命。”
肖恩没有推辞,只是问:“那改装工作谁负责?”
“吴老匠人接手。”司徒清淮说,“他虽然不懂原理,但手稳,你画好图纸,他能照做。”
训练同时展开。
在归义港西侧一个与恶魔岛地形相似的小海湾里,队员们开始练习水下潜航。第一次测试时,改良版的“潜蛟艇”成功下潜了五丈远,但通气管被海浪打湿堵塞,差点憋死里面的六个人。
肖恩连夜改进,在通气管顶端加了防浪罩和排水阀。
第二次测试,潜航成功了,但潜望镜进水,视野模糊。
第三次,肖恩干脆做了两个潜望镜——一个主用,一个备用。
到第五次测试时,“潜蛟艇”已经能在水下潜航一刻钟,航行半里距离,并且保持隐蔽。虽然颠簸得厉害,所有人都吐得昏天暗地,但至少……能用了。
“这玩意儿比骑马还颠。”一个陆战队员爬出船舱时脸色发绿。
“总比被炮弹炸成碎片强。”另一个队员咧嘴笑,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司徒清羽每天都会来训练场看一会儿。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有时候会帮忙调整训练计划,有时候会指出某个战术细节的疏漏。
第四天傍晚,训练结束后,他叫住了肖恩。
“成功几率,现在有多少?”
肖恩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认真计算:“技术上,八成。但实战中变数太多——天气、潮汐、敌人警戒程度、内应能否准时行动……综合下来,五成。”
一半对一半。
赌命的机会。
“值得吗?”司徒清羽问。
肖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正在清洗潜蛟艇的队员们:“提督,您知道我在欧洲时,最羡慕什么吗?”
“什么?”
“羡慕那些大国,可以随心所欲地制定规则,可以因为‘技术领先’就到处殖民、掠夺。”肖恩说,“现在,我们有机会告诉他们——技术不是你们的专利,勇气和智慧也不是。如果我们能用这艘破木头船,毁掉他们最得意的火炮……那比击沉十艘战列舰都有意义。”
他说得很平静,但眼中燃烧着火焰。
司徒清羽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
行动前夜。
归义港的气氛压抑而紧张。
晚饭时,食堂特意加了菜——有鱼有肉,还有从内陆运来的新鲜蔬菜。吴老匠人甚至贡献出自己珍藏的一坛米酒,给每个队员倒了一小碗。
“壮行酒。”老人举碗,“老朽等着你们回来,庆功酒管够。”
众人一饮而尽。
饭后,司徒清淮召集队员做最后一次简报。
堡垒会议室里,六个人围坐在恶魔岛的沙盘前。
“时间:丑时三刻出发,寅时抵达悬崖下,寅时二刻开始潜航,卯时整登陆。”司徒清淮指着沙盘上的路线,“潮汐数据显示,那时潮水最高,悬崖下的海湾水深足够。”
“登陆后,”他看向肖恩,“你带技术组去炮阵。林振武会在那里接应,他会指出最脆弱的关键部位。你的任务是在不引起爆炸的前提下,让火炮无法使用——拆掉瞄准器、破坏炮闩、或者在炮膛里塞入特制的软铅块,让炮弹卡住。”
肖恩点头:“我准备了三种方案。如果时间充裕,就拆;如果时间紧,就塞铅块;如果被发现……就用炸药,但那样会惊动整个岛。”
“尽量不要用炸药。”司徒清淮说,“我们的目标是悄无声息地破坏,让他们到试射时才发现炮坏了。”
他继续分配任务:“我和两名突击手负责警戒和制造混乱。如果肖恩那边顺利,我们就按计划撤离;如果不顺,我们就制造更大的混乱——比如烧掉他们的木材仓库,吸引守卫注意力。”
“撤离路线?”
“原路返回,潜航到悬崖下,上艇离开。如果退路被截……”司徒清淮顿了顿,“林振武准备了第二条路——岛西侧有个废弃的矿洞,直通海边。但那条路没探过,风险更大。”
“通讯呢?”
“没有通讯。”司徒清淮摇头,“任何信号都可能暴露。我们约定:卯时三刻,无论成不成,都必须开始撤离。林振武会带内应在矿洞口接应。”
一切交代完毕。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天色渐暗,海风渐起。
“最后一句。”司徒清淮看着五名队员,“这次行动,不是为了立功,不是为了赏银,是为了归义港三千人的命,也是为了告诉那些洋鬼子——大齐的地盘,不是他们能随便碰的。明白吗?”
“明白!”
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散会后,队员们各自回营房做最后准备。检查装备,磨利匕首,给火铳上油,把特制的铅块和工具包好防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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