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刮了一夜,到寅时末梢才渐渐止息。天色仍是浓稠的墨蓝,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线惨淡的鱼肚白。
书房内间的静室,长明灯幽微。胤禛(青荷)于蒲团上缓缓睁眼,结束了寅正至卯初的定静修炼。一夜朔风呼啸,于他耳中却如同远岸潮声,未能扰动心湖半分。《清静宝鉴》的心法早已融入日常呼吸吐纳,将外界的嘈杂与内心的思虑一并沉淀、厘清。丹田魂核处,青莲道种吸纳着黎明前最混沌初辟的一丝气息,光泽似乎又莹润了微不可察的一分。这种缓慢却坚实的积累,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增长,更是一种根植于混沌本源的、近乎磐石的定力。
他起身,更衣,推门而出。书房外间,高无庸已备好温热的盥洗水和朝服,如同精确的刻漏。
“王爷,戴铎天未亮时又递进一封密信,是关于年羹尧将军那事的后续。”高无庸一边伺候胤禛穿衣,一边压低了声音禀报。
胤禛(青荷)净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接过巾帕擦干脸上水珠,才淡淡道:“说。”
“戴铎查到,那些串联弹劾年将军的地方士绅和部分八旗将领,近来与四川巡抚衙门的师爷、以及成都知府的内弟往来异常密切。而成都知府,是已故索额图大人门下一个远房侄女婿提拔上来的,虽算不得铁杆太子党,但香火情分总有些。”高无庸语速平稳,将错综复杂的关系梳理得清晰,“另外,戴铎隐约探到,京中似乎有人向都察院某位素以‘敢言’着称的御史,递送过一些关于边将‘骄纵不法’的‘风闻材料’,虽未指名道姓,但所述地域、事例,与年将军在四川所为颇有暗合之处。”
胤禛(青荷)系着朝服扣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索额图的余荫……太子党。果然,这池浑水里,不止一条鱼。八爷党想借刀杀人,太子党也未尝不想顺手剪除一个可能与别的皇子走近的边镇悍将。年羹尧这块骨头,够硬,也够招人惦记。
“都察院那边,我们的人可有更确切的消息?”他问,声音依旧平稳。
“暂时没有。那位御史口风极紧,且似乎……对材料真伪也有所保留,尚未有动作。”高无庸回道。
“嗯。”胤禛(青荷)整了整衣冠,镜中之人眉目冷峻,眸光沉静,“给戴铎回话:第一,让他设法,将四川巡抚小舅子包揽讼事、逼死人命那桩案子的关键证人或证据副本,不着痕迹地送到那位‘敢言’御史一位关系交好的同年手中。不必提我们,也不必提年羹尧。” 这是埋下一根刺,扰乱可能的弹劾节奏,甚至可能转移焦点。
“第二,”他继续道,“让我们在兵部的人,留意近日有无关于四川军务叙功或请饷的文书,若有,尽量留意其措辞和流程是否合规。第三,给年羹尧的密信,再加四个字:‘精练士卒,静待王命。’”
前两条是防御与扰敌,第三条则是给年羹尧定心丸,提醒他当前最该做的,是握紧兵权、做好本分,以不变应万变,同时暗示朝廷(皇父)的最终权威。年羹尧是聪明人,当能领会。
“嗻。”高无庸一一记下,见王爷已穿戴整齐,便递过暖手的袖炉和貂皮大氅。
踏出房门,寒气扑面。庭院中的积雪尚未清扫,映着微熹的晨光,一片刺目的白。胤禛(青荷)坐上轿舆,阖目养神。轿子起行,轻微晃动着驶向紫禁城。
朝会上,气氛比前几日更显凝滞。西北军报之后,果然有人提到了四川“军纪”与“民情”的问题,虽未点名,但言辞闪烁,指向明确。康熙高坐御座之上,面色沉静,只听不语。胤禛(青荷)立于班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直到有人将话题引向“边将当与地方同心,而非恃武凌人”时,他才出列,奏道:“皇阿玛,儿臣以为,边将镇守,首重御外安内。御外需军纪严明,将士用命;安内则需地方协同,政令通达。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若地方有司能竭力供应军需、安抚百姓,边将自可专心防务;若边将能约束部伍、体恤民力,地方亦得安宁。当前四川之事,是非曲直,恐非空言可断。或可遣一稳重干员,持皇阿玛谕旨前往,实地勘查军务民情,据实回奏,再行圣裁。”
一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将矛盾从单纯的“弹劾边将”拉回到了“地方与军队协调”的框架内,并且提出了“调查”这个拖延且可能产生变数的方案。既未明显偏袒年羹尧,也堵住了那些急于攻讦之人的口,更符合他一贯“务实”的形象。
康熙听罢,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缓缓道:“老四所言,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见。此事容后再议。”
朝会散后,胤禛(青荷)依旧是最早离开的那一批。他知道,今日这番话,必然会传到某些人耳中,引来更多猜忌或算计。但他不在乎。《清静宝鉴》让他心神澄澈,无惧这些明枪暗箭;而青莲道种赋予的定力,让他能稳稳地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
回府后,他先去了书房。 高无庸禀报,吴大夫已来过,给福晋请了平安脉,一切安好。另外,吴大夫提及,对那两位嬷嬷(崔嬷嬷和柳氏)的培训进展顺利,已开始传授一些辨识孕妇脉象气色细微变化、以及常见孕期不适的应对推拿手法。
“山东那边,可有新消息?”胤禛(青荷)问的是沈娘子。
“暂无新讯。吴大夫说,他那老友回信,仍在继续观察,未有异动。沈娘子日常仍是坐堂看诊,管教儿子读书,深居简出。”高无庸回道。
胤禛(青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有些棋子,需要足够的耐心去等待落子的时机。
处理完几件紧急公务,他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去西小院。”
乌雅塔娜所居的西小院偏厢,倒是收拾得整洁利落,甚至有些不像格格的闺房,墙角立着箭囊,墙上挂着一张半旧的弓。见王爷突然到来,乌雅塔娜显然有些意外,连忙行礼,神色间带着草原儿女的爽利,也有一丝拘谨。
胤禛(青荷)坐下,问了问她父亲的近况,在旗营差事可还顺当。乌雅塔娜一一答了,言语实在,不多赘述。他又看了看她日常习字的纸张,笔迹虽不秀美,却筋骨分明。
“弓马也不要荒废。”他临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并让高无庸赏下两匹适合骑射的结实缎子和一副新的牛皮护臂。
这看似随意的走动和赏赐,是一个清晰的信号:乌雅塔娜及其背后的家族,他看到了,并且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认可和笼络。在这后院中,除了嫡福晋和育有子嗣的侧福晋,她也开始有了自己微弱但独特的存在价值。这对于制衡后院,以及将来或许有用到其家族武力背景之时,都是未雨绸缪。
从西小院出来,他又去东小院看了一眼。弘晖正在午睡,宜修恭敬地迎送,言语谨慎,眼神却总不自觉飘向里间。胤禛(青荷)只略问了几句弘晖的饮食功课,未多停留。他知道,凌普有孕的消息,宜修必然知晓,此刻她心中怕是五味杂陈。但只要弘晖安好,她这枚棋子,就还能稳住。
最后,他才走向正院。
凌普正倚在暖炕上看书,见他进来,欲起身,被他抬手止住。她腹部隆起已十分明显,行动间多了些孕态的迟缓,但气色极佳。
“今日感觉如何?”他在她对面的炕椅上坐下。
“都好,劳王爷挂心。”凌普放下书,温婉一笑,“吴大夫晨间来请过脉,说胎气稳健。只是身子愈发沉了,走动一会儿便容易累。”
“那就多歇着。”胤禛(青荷)看着她,目光平静,“府里的事,能放则放。如今你最要紧的,是平安生产。”
“妾身明白。”凌普抚着腹部,眼神温柔而坚定。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多是关于年节预备、宫中赏赐等琐事。胤禛(青荷)坐了一盏茶功夫,便起身离开。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凌普正微微侧身,让丫鬟在她腰后垫上一个软枕,姿态安然。
走出正院,天色已近黄昏。朔风又起,卷着残留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胤禛(青荷)却恍若未觉,稳步走在回书房的甬道上。
前朝的风波,后院的微澜,远方的暗棋,近处的孕嗣……一切如同这冬日错综复杂的寒流,交织碰撞。而他,便是那掌舵之人,需得在这朔风藏刃的凛冽中,看清每一道暗流的走向,稳住自己的船舵,向着既定的彼岸,一寸寸前行。
青莲道种在魂核深处微微搏动,散发出混沌而沉静的意蕴。他心念微动,默诵真言,将那纷繁的外务与内思,再次沉淀下去。
路还长,风未止。
(第8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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