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计划，最终被敲定在次日凌晨四点。
夜，深沉如墨。
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着独立团和358团的每一寸驻地。
风停了，万籁俱寂，只有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擦拭武器时发出的“沙沙”声。
没有喧哗，没有动员。
许多老兵默默地从怀里掏出纸笔，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在粗糙的纸上，写下或许是人生中最后一封信。
独立团，李云龙的窑洞前。
一张矮桌，一坛烈酒。
李云龙把他手下的突击队骨干和警卫员全都叫了过来。
魏和尚、张大彪、孙德胜……一张张熟悉而坚毅的脸庞，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李云龙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拿起一个大土碗，倒满了酒。
酒液浑浊，辛辣刺鼻。
他举起碗，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都给老子听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劈山断岳的力量。
“明天，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咱们！”
“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当了孬种，他娘的别说我认识他！老子就是做鬼，也得回来掐死他！”
说完，他脖子一仰，满满一大碗烈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
“嗝！”
他打了个酒嗝，眼神却亮得吓人。
“要是回不来了，到了下面，都给老子等着！”
“老子……请你们喝更好的酒！”
说完，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土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碗，四分五裂。
“喝！”
魏和尚等人红着眼，端起自己的碗，一饮而尽，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碗一个个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是他们无声的誓言。
……
另一边，358团的营地里。
气氛同样凝重，却多了一份井然的秩序。
楚云飞的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十遍，推演着每一个突击小组的进攻路线和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
门帘被掀开，他的副官，方立功，走了进来。
“团座，突击队，炮兵营，所有战斗单位，均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楚云飞没有回头，只是从墙上，取下了自己的佩剑。
“噌——”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
他拿出一块洁白的软布，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着锋利的剑身。
冰冷的剑身上，映出他轮廓分明、坚毅无比的脸庞。
“立功。”他轻声开口。
“到！”
“告诉弟兄们，”楚云飞的目光，落在剑刃的寒光上，“此战，非为党派之争，非为个人荣辱。”
“此战，为国！为民！”
“不成功，便成仁！”
“是！”方立功双腿一并，猛地敬礼，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
临时联合指挥部里，李援朝正在做着最后的设备调试。
这里是整个“翻天”计划的大脑和心脏。
他将那台军用级激光测距望远镜重新校准，检查着每一个旋钮的阻尼。
他将所有的单兵战术耳机全部开启，逐一测试着每一个频道的信号强度。
那部黑色的短波卫星电话，被他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充满了电。
所有的现代设备，都必须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万无一失。
窑洞里，只有设备运行时发出的轻微电流声。
赵刚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放在桌上。
“远征同志，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很轻。
李援朝抬起头，冲他点了点头，接过馒头，却没吃，只是放在一边。
“等打完了再吃。”
赵刚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沉静如水的脸庞，轻声说：“注意安全。”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们……等你回来，开庆功宴。”
李援朝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冰冷的设备。
他的手指，在战术耳机的总开关上，轻轻抚过。
凌晨两点。
夜色，浓得化不开。
大地一片死寂，仿佛连虫鸣都已被这肃杀之气冻结。
“出发！”
一道道无声的命令，通过手势和眼神，在黑暗中传递。
一队队沉默的身影，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从各自的营地里涌出，汇入漆黑的夜幕。
他们的脚上都裹着厚厚的布条，踩在地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刀枪出鞘，刺刀上膛。
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向着凤凰台方向的预定阵地，缓缓摸去。
在独立团的炮兵阵地上，战士们正紧张而有序地，将那些“炮兵射击辅助系统”安装到每一门火炮上。
经过这几天的魔鬼训练，他们对这套系统已经无比熟悉。
黑暗，并不能阻碍他们。
每一个动作，都已成了肌肉记忆。
一名年轻的炮手，负责安装一门迫击炮的辅助系统。
他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得像擂鼓。
这是他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精密的装置往炮管的卡座上对。
就在这时，他的手，轻轻一滑。
一个固定用的小号金属螺栓，从他汗湿的手指间脱落。
“叮当！”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不大，可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山野里，却像是平地炸开一个惊雷。
瞬间，传出老远。
年轻炮手的血，刹那间凉透了。
他周围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了。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死死望向远处凤凰台要塞的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致命的声响，可能已经惊醒了沉睡的恶魔。
年轻炮手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完了。
整个作战计划，可能都因为他这个该死的失误，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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