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头，曹操扶着墙垛，望向北方苍茫原野。满宠与毛玠侍立身后，两人面上皆有疲惫之色，但眼神依旧锐利。
“主公回援及时，实乃濮阳之幸。”满宠沉声道，“张合、高览率精锐八千，趁夜突至城下。城中降兵果有异动，欲开西门接应。幸得毛孝先早布暗哨，及时擒杀内应首领，方保城门不失。”
毛玠接口，声音平静中透着后怕：“然贼军攻势甚猛，云梯冲车齐上，一度登城。臣与满伯宁亲率亲卫死战，伤亡逾千，方将敌击退。苦战两个时辰，眼看力竭，忽闻斥候来报，曹仁、许褚将军率虎豹骑已至三十里外。张合、高览见事不可为，方仓促退去。”
曹操沉默听着，手指在墙砖上轻轻敲击。良久，方道：“城中降兵，还有多少？”
“尚有千余。”满宠答，“多是昔日袁绍与关羽旧部，人心未附。”
“筛一遍。”曹操声音冰冷，“凡有可疑，一律编入前锋死士营。再敢有异动者，诛三族。”
“诺。”
毛玠又道：“此外，需加固城墙。东段城墙在张合猛攻下已现裂痕，西南角箭楼被毁。若刘备大军来攻，恐难久持。”
曹操点头：“此事交由仲德督办。征发城内民夫，日夜赶工。”
他转身，目光扫过身后诸将：“刘备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元让，多派斥候，探明刘备动向。文则，你负责整训新兵，尤其是那些降卒——我要他们在旬月之内，能上战场。”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曹操最后望向北方，那里是顿丘的方向，是关羽养伤的地方，也是刘备大军驻扎之地。
此时的顿丘城府内，关羽半倚榻上，右臂包裹着洁净白布，已能轻微活动。面色虽仍苍白，但那双丹凤眼中，神采已复。刘备坐于榻前，亲手为他更换臂上药膏，动作细致温柔。
“大哥亲自为我敷药，云长惭愧。”关羽低声道。
刘备摇头，眼中满是心疼：“若非愚兄来迟，你何至于受此重伤？那曹性暗箭伤你，虽已伏诛，然此仇必报。”
关羽淡然一笑：“沙场征战，死生有命。倒是大哥此番用兵，着实漂亮——复夺东阿、解济北之围，更险些破了濮阳。张合、高览奇袭之策，胆大心细，若非曹操回援及时，此刻濮阳已在我手。”
刘备为他系好绷带，缓缓道：“此非我之能，乃士元之计。”
“士元？”关羽凤目微抬。
“庞统庞士元。”刘备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此人胸有韬略，见识不凡。此番分兵袭取东阿、济北，再以张合、高览奇袭濮阳，皆出自他之谋划。”
正说话间，亲兵入内禀报：“主公，张合、高览二位将军已回师，驻扎城外。庞军师命末将禀报：曹操已退至濮阳，修缮城墙，短期内不会出城。我军连日征战，士卒疲惫，宜暂作休整。”
刘备点头：“传令，犒赏三军。阵亡将士厚恤，伤者妥善医治。”
“诺。”
亲兵退下后，徐庶从外步入，手中拿着一卷军报。见关羽精神好转，面露喜色：“云长气色好多了。”
关羽微微颔首：“有劳元直挂怀。”他看向徐庶手中军报，“可是北面战事？”
徐庶将军报递给刘备，同时道：“正是。袁尚联合并州部分兵马猛攻邯郸，夏侯兰、张勋据城死守，已苦战半月，伤亡颇重。袁谭在魏郡南部，虽被关平、眭元进、何曼所阻，但仍不断增兵，攻势未减。二袁一北一南，牵制我军大量兵力。”
刘备快速浏览军报，眉头渐渐皱起。关羽见状，撑身坐直：“大哥，北境局势如何？”
刘备将军报递给他，叹道：“袁氏虽衰，余威尚在。袁尚、袁谭各拥数万兵马，分攻邯郸、魏郡，使我军首尾难顾。更兼幽州那边，翼德、子龙等人被胡骑牵制，一时难以下来。若长久僵持，恐生变故。”
关羽看完军报，沉思片刻，忽然道：“大哥，此正是攻取邺城、平定冀州的良机。”
刘备一怔：“云长何出此言？”
徐庶眼睛一亮，已明关羽之意，接口道：“云长所言极是！眼下曹操退守濮阳，需时日整顿。而袁尚、袁谭皆领兵在外，邺城空虚！主公若趁此时机，兵分三路：一路北上解邯郸之围，夹击袁尚；一路南下击溃袁谭，收复魏郡南部；主公亲率主力，直扑邺城！待攻占邺城，消灭袁氏根基，再回师与曹操决战，便可无后顾之忧！”
刘备闻言，眼中精光闪动，但随即看向关羽受伤的右臂，摇头道：“此计虽妙，然云长伤势未愈，需静养。愚兄岂能此时离你而去？”
“大哥！”关羽正色道，“我臂伤已无大碍，毒质已清，只需静养月余便可痊愈。顿丘有元直坐镇，城外有大军驻扎，曹操短时内绝不敢来犯。大哥若因我一人，误了平定河北、复兴汉室的大业，云长纵死，亦难瞑目！”
他语气铿锵，字字如铁。刘备握住他左手，虎目含泪：“云长，在愚兄心中，你与翼德，比这天下更重要。”
“正因如此，大哥更当以天下为重！”关羽反握刘备之手，目光灼灼，“我与翼德、子龙追随大哥，非为功名利禄，乃为大哥匡扶汉室、拯救黎民之志！今河北未定，中原未平，大哥若困守于此，才是辜负了我等一片赤心！”
徐庶也劝道：“主公，云长所言，乃金玉良言。眼下我军大将，张飞、赵云、太史慈、张辽、徐晃等皆被牵制在幽州；关平、夏侯兰、张勋、廖化、田豫等分守冀州各处；云长又需静养。若待曹操整顿完毕，再度北犯，我军兵力捉襟见肘，只能被动防守，何谈进取？不如趁曹操喘息之机，先定河北，稳固后方，再图中原。”
刘备默然良久，在榻前踱步。终于，他停下脚步，眼中已无犹豫，唯有决断：“好！便依云长、元直之策，先定河北！”
他走回榻前，看着关羽：“然云长需答应我，好生养伤，绝不可轻动。我会留高览、蒋义渠率兵一万，驻扎城外大营，一来为你助威，二来迷惑曹操，使其不敢妄动。”
关羽知这是刘备最大让步，点头应允：“大哥放心，云长必遵医嘱，静待大哥凯旋。”
计议已定，刘备当即召众将议事。刘备坐于主位，左侧徐庶、庞统、刘晔、崔钧、石韬、孟建等文臣；右侧典韦、张合、高览、管亥、丁奉、韩暹等武将。关羽因伤未至，但众人皆知，今日之议，关乎天下大局。
刘备环视众人，朗声道：“曹孟德退守濮阳，短期内无暇北犯。然袁氏余孽未清，袁尚攻邯郸，袁谭扰魏郡，使我军首尾难顾。我意，趁此良机，先定河北，再图中原！”
他顿了顿，继续道：“兵分三路：张合将军，你率本部兵马，北上解邯郸之围，与夏侯兰、张勋夹击袁尚！击溃袁尚所部，以绝后患！”
张合出列，抱拳沉声：“末将领命！必擒袁尚，献于主公麾下！”
“管亥将军！”刘备目光转向另一员猛将，“你率部进军魏郡南部，与关平、眭元进、何曼会师，击溃袁谭，收复魏郡南部之地！”
管亥瓮声道：“主公放心！某定斩袁谭首级！”
刘备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邺城之上：“而我，将亲率主力，以士元为军师，典韦、丁奉为先锋，直扑邺城！刘晔、崔钧、石韬、孟建随军参赞。待攻占邺城，剿灭袁氏，再回师与曹操决战！”
众将群情激昂，齐声应诺：“愿随主公，平定河北，复兴汉室！”
庞统出列，从容道：“主公此策，正合天时。然需注意三点：其一，行军需速，趁袁尚、袁谭不及回援，一举破城；其二，邺城乃河北重镇，城高池深，需备足攻城器械；其三，需防曹操察觉，派兵牵制。”
刘备点头：“士元所言极是。高览、蒋义渠二位将军。”
“末将在！”二将出列。
“你二人率兵一万，留守顿丘城外大营。多树旗帜，每日照常操练，做出大军仍在的假象，迷惑曹操探子。若曹军来犯，不必死战，退守顿丘即可，一切听云长与元指令。”
“遵命！”
一切安排妥当，刘备最后道：“明日拂晓，大军开拔。此去，不破邺城，誓不回师！”
“不破邺城，誓不回师！”众将怒吼，声震屋瓦。
当夜，顿丘城外大营，灯火彻夜未熄。粮草装车，器械检查，战马喂足草料。士卒虽疲惫，但闻将要北伐，皆摩拳擦掌，士气高昂。
将军府内，刘备与关羽对坐，兄弟二人皆无睡意。
“云长，此去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必克邺城。”刘备为关羽斟茶，“你在此好生养伤，待我归来，你我兄弟再并肩作战。”
关羽端起茶碗，以茶代酒：“大哥放心去。邺城一下，河北定矣。”
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战场凶险，大哥务必保重。典韦、丁奉虽勇，士元虽智，然刀剑无眼……”
刘备握住他手，笑道：“放心，愚兄身经百战，命硬得很。倒是你，定要按时换药，不可逞强练武。待我回来，要见你右臂完好如初。”
“一定。”
兄弟相视而笑。十余年风雨同舟，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黎明，旭日东升。
顿丘城门大开，刘备金甲红袍，一马当先。身后，典韦、丁奉两员大将分护左右；庞统乘车随行，气度从容；刘晔、崔钧、石韬、孟建等文臣策马相随。再往后，三万精锐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城头，关羽绿袍悬臂，立于“关”字大旗下。徐庶、周仓、吕威璜、赵睿、傅士仁等将侍立身旁。
大军出城，向北而行。刘备于马上回望，见城头那道绿影，挥手致意。
关羽亦抬手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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