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咚咚”地踏碎沙砾,混着修士的呵斥声裹着风沙撞过来,杀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压得人耳膜发疼。
风沙再次卷起身,带着陈东铎的血味和战场的腥气,将陆云许和金灵困在低洼地中央,沙粒打在脸上,比刀割还疼。
陈东铎的尸体还留着余温,胸腔的伤口渗着暗红的血,和黄沙搅在一起,凝成硬邦邦的血块。
血腥味裹着李清朝毒囊散出的甜腐气,堵得人胸口发闷。
李清朝蹲在沙砾后,指尖的毒针泛着幽绿冷光,针尾的毒线被他捏得发颤。
趁陆云许侧身护金灵的空当,他猛地发力——
毒针破空的锐响像细铁丝刮过瓷碗,针尖裹着凝练的毒劲,直取金灵后心。
袖中早捏碎的毒囊同时爆开,灰黑色毒雾如潮水涌来,恶臭像烂透的尸肉,专找陆云许分心的破绽钻。
毒针刚离手,金灵肩头的伤口突然被牵扯,剧痛让她身形一滞,踉跄着跌出半步。
胸前的白玉佩“叮”地从衣襟滑出,砸在沙地上滚了两圈,停在李清朝视线正中央。
玉佩温润得像暖玉,边缘被指腹磨得发亮,正面“兄弟”二字刻痕深浅均匀——
那是当年五行门桃花树下,陆云许亲手劈给陈雨泽的信物,玉屑还曾沾在少年的指尖。
后来陈雨泽转赠给她,说“戴着能护平安”,金灵贴身戴了三年,从没料到这枚暖玉,此刻会变成戳穿人心的刀。
李清朝的目光盯在玉佩上,瞳孔骤缩,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
毒针的去势下意识慢了半分,连涌出去的毒雾都在空中凝了凝,像被冻住的墨。
记忆轰地撞开闸门:
五行门的桃花开得正盛,花瓣粘在陆云许的发梢,他握着半块玉佩,另半块塞进陈雨泽手里,笑得露出白牙:
“往后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时他还叫李学钦,陈雨泽总拍着他的肩喊“学钦弟”,步家晓追在后面要糖吃,四人踩碎青石小径的青苔,脚步声“吱呀”响,以为情谊能抵过千难万险。
可现在呢?
陈雨泽成了冰冷的尸体,步家晓化作飞灰,他改了名换了姓,双手沾着毒与血,唯有玉佩还留着当年的温度,照得他如今的模样格外可笑。
“小心!”
陆云许的喝声刚起,人已挡在金灵身前,玄色衣袍被气流鼓得像帆。
沙灵剑横扫,湛蓝剑光如星河泻地,“铛”地斩断毒针——
两截毒针砸在沙上,瞬间腐蚀出指甲盖大的坑,冒着青烟。
同时他周身星力炸开,凝成半透明光罩,毒雾撞上去“滋滋”作响,像热油泼在冰上,很快散得无影无踪。
金灵捂着流血的肩头站稳,血顺着指缝滴在沙上,她盯着李清朝扭曲的脸,声音被伤口扯得发颤,却字字清晰:
“李学钦!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为了天道宫的权,背叛兄弟,助纣为虐,你对得起当年蹲在槐树下分麦饼的自己吗?”
“李学钦”三个字,像惊雷劈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无数个深夜的噩梦涌上来:
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里衣,黏在背上冰凉,梦里陆云许挡在他身前,肩头的血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至今都能摸到那温度;
他绕到被灭门的宗门外,把仿五行门样式的丹药放在石阶上,指腹蹭过瓶身的徽记,指甲都掐出了印;
他以为偶尔的善举能抵消罪孽,以为改了名字就能忘了过去,可此刻被戳破伪装,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哈哈哈!”
远处地平线上的黄沙卷得更高,天道宫使者带着大批修士赶到,玄色衣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使者瞥见李清朝的迟疑,嘴角撇出讥讽:
“李清朝,工具就得有工具的本分!磨磨蹭蹭留着叛徒?今日不杀他们,你也别想活!”
“工具……”
这两个字砸得他耳膜发疼。
他猛地抬头,看见使者眼中的冷漠像冰,看见修士们手里的长刀刻着“天道宫”暗纹——
那刀,和当年斩向步家晓的刀,是同一种制式。
他终于明白,从他改叫李清朝的那天起,就从没被天道宫真正接纳。
他们利用他的贪婪,纵容他的恶行,不过是把他当枚能随时丢弃的棋子。
多年的愧疚、被利用的愤怒、迟来的悔恨,在这一刻炸成火山。
李清朝猛地转身,袖中剩下的七八个毒囊尽数抛出,囊壁破碎的声响连成串,像爆豆。
灰黑色毒雾不再冲陆云许,而是如翻涌的黑云,朝着天道宫修士席卷而去!
“天道宫就是群蛀虫!”
他嘶吼着,嗓子扯得发疼,却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叫李学钦!不是你们的工具!我要赎罪!”
毒雾裹着他的怒吼,撞向密集的修士群,惨叫声瞬间混着风沙传过来。
李学钦望着那片混乱,掌心的冷汗终于干了——
多年来压在心头的石头,在喊出自己本名的那一刻,终于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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