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老街的路灯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张铁生独自一人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二八自行车,车把手上挂着那只装着黑手套的油纸袋,沉默地走向老街尽头那家门脸窄小的“周记皮具行”。他并没有叫上沈安宁,她需要时间恢复魂体,而这种实地的探查,目前张铁生一个人去更稳妥。
老周的店不大,门口挂着一盏散发着暖光的煤油灯,玻璃窗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具,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皮革和保养油的特殊气味。张铁生推开略沉的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周叔,忙着呢?”他笑着打招呼,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
老周正就着台灯的光线,专注地缝补一个皮包裂口,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张铁生,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是铁生啊,这么晚了来有事啊?”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了张铁生手上那个显眼的油纸袋上。
“嗯,周叔,得麻烦您个事儿,”张铁生从油纸袋里小心地取出那只手套,递了过去,“您经手的皮件多,帮我掌掌眼,看看这个。能看出点什么门道不?比如这皮料来历,这做工路数,大概是哪儿产的?或者……通常什么样的人会用这种东西?”
老周接过手套,触手的瞬间眉头就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戴上老花镜,就着明亮的台灯光线,先是整体打量,然后开始仔细地摩挲皮料的质地、感受厚度,又翻过来检视内部走线和工艺。他没有立刻说话,指腹尤其反复地、仔细地感受着腕口内部那处破损的地方,那里的触感明显异于其他地方。
“嗯,”周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掂量过后的审慎。他捏着手套的腕口,指腹在那处破损上反复摩挲:“皮料是顶好的鞣制牛皮,内衬也做得讲究,只是可惜了……这上面的徽标,被人给撕了。”
他缓缓放下手套,抬眼看向张铁生,浑浊的目光里透着一股老手艺人的笃定:“你再瞧这款式,结实耐用,却又毫不起眼。通常哪,只有那些需要‘隐蔽行事’的人,才会用上这种东西。”他略一停顿,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比如……大公司内部的安保。”
张铁生心中一凛,郑重地谢过周叔,仔细地将手套重新包好放入油纸袋。走出皮具店,夜晚的凉风吹来,他却觉得心里比来时更加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冰。
他推着车回到锁匠铺,径直上了阁楼。沈安宁的魂体依旧比平日黯淡,轮廓边缘还有些微的模糊,但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不再有涣散之感。听到动静,她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周叔说……”张铁生压低声音,将周叔的分析,原原本本、详细地转述给了沈安宁。
阁楼里安静下来。沈安宁半透明的身体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更不稳定地波动了一下,但那双向来带着娇气的眼眸,却燃着一种张铁生从未见过的、近乎执拗的冰冷的光。
那只静静躺在油纸上的黑色手套,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件冰冷的证物。它仿佛变成了一扇沉重而危险的门,一扇正通往沈安宁所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家族光环背后的阴暗世界。而门后等待他们的,无疑是远比一只丢失的手套更为沉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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