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马一事,如石子入湖,在看似平静的郡城西市漾开圈圈涟漪,却又很快被更大的喧嚣淹没。只是那涟漪之下,暗流已然不同。
陆然回到回春堂诊桌后,神色如常,继续为候诊的病人看诊,仿佛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出手,只是拂去衣角的一片落叶。然而堂内众人看他的目光,已悄然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那不仅仅是针对医术,更是对一种超乎常理的能力的直观认知。
沈掌柜亲自为他续上热茶,笑容比之前更真切了几分,低声道:“先生好身手,好胆识。”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堂外,那辆标有镇远侯府徽记的马车已在仆役的安抚下缓缓驶离。
陆然只是微微颔首,未多做解释。方才出手,并非炫技,实是本能。浩然气感应到那惊马狂乱暴戾的气息,以及车厢内生灵的惊惧,自然而然引动他出手安抚疏导。这并非武学,更像是一种对“生灵气机”的调和,是他“人间道”在细微处的践行。
气海之内,那缕浩然气似乎也因此番举动而更加灵动圆融。他隐隐感觉到,在这龙蛇混杂的郡城,践行此道的方式,或许比在临川时更为多样。
午后,病人渐少。陆然正欲回房静修,回春堂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名身着青色劲装、腰佩短刃、气息精悍干练的侍卫模样的男子,大步走入堂内,目光锐利地一扫,便径直走向陆然。
“阁下便是陆然陆先生?”男子抱拳,语气干脆,带着军旅特有的硬朗。
“正是。”陆然起身。
“在下乃镇远侯府侍卫统领,赵乾。”男子自报家门,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堂内尚未离去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镇远侯府!周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赵乾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今日西市,幸得先生出手,化解危局,保全了我家小姐。此乃侯府一点谢意,万望先生笑纳。”他话语客气,但姿态不卑不亢,眼神深处带着审视。
陆然并未推辞,坦然接过锦盒:“举手之劳,赵统领客气了。”他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两支品相极佳、年份足备的老山参,药气浓郁,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既显诚意,又不落俗套。
“先生高义,侯爷记下了。”赵乾点点头,目光在陆然脸上停留一瞬,似要将他牢牢记住,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整个过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回春堂这方池塘。
镇远侯府!那可是大燕朝真正的勋贵之家,镇远侯更是军功起家,手握兵权,镇守一方,在这清河郡乃至整个北境,都是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这位陆先生,不仅医术通神,竟还得了侯府的青睐?
一时间,堂内众人心思各异,看向陆然的目光更加复杂。沈掌柜脸上的笑容则几乎要满溢出来,看向陆然的眼神,已近乎看着一座移动的靠山。
陆然却只是平静地合上锦盒,将其放在一旁,仿佛收到的只是寻常谢礼。侯府的关注,在他心中激起的波澜,远不如对自身之道的新体悟。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赵乾离开回春堂,翻身上马,驰向位于郡城东面的镇远侯府时,在街角一处茶楼的二楼雅间,两双眼睛正透过竹帘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正是那两名玄阴教的灰衣人。
“镇远侯府……怎么会插手?”昨夜被陆然重伤的高大灰衣人,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不解。
另一名身形较矮的灰衣人,帽檐下的目光阴鸷如毒蛇:“麻烦了。侯府势力庞大,高手如云,我们不好再明目张胆动手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那至阳之气……”高大灰衣人不甘。
“自然不会。”矮个灰衣人冷笑一声,“硬的不行,便来软的。盯紧他,总有机会。郡守府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侯府……哼,未必就真把他当回事。”
两人身影缓缓退入雅间深处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而与此同时,郡守府内,崔琰也很快收到了镇远侯府侍卫统领亲至回春堂向陆然致谢的消息。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思虑。
“镇远侯府……玉京山……玄阴教……”他低声自语,“陆然啊陆然,你这条潜龙,方才出得浅滩,便已搅动四方风云。本官倒要看看,你这条‘人间道’,最终将走向何方。”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笺纸上写下“静观其变”四字,随即又添上“适度关注”四字。
风云汇聚,已现端倪。
身处漩涡中心的陆然,此刻却在回春堂后院的厢房中,闭目凝神。指尖一缕浩然气缭绕,比之前更加凝练,隐隐泛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他能感觉到,郡城的“水”很深,但水愈深,方能养出真龙。
新的挑战与机遇,已随着那缕来自侯府的“青烟”,悄然送至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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