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们的满月礼,成了检验各方势力态度与关系的试金石,亦在无声中勾勒出新的权力图谱。
大皇子嫡长孙“承稷”的满月宴,办得最为风光隆重。皇帝虽未亲临,却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大总管前往宣赏,赏赐之丰厚,远超常例,更有御笔亲题“国本初安”四字匾额,其意昭然。皇后亦以中宫之名,赐下重礼。
文武百官,但凡有资格递帖子的,几乎倾巢而出,东宫门前车水马龙,贺仪堆积如山。萧景衡与李氏抱着襁褓中的儿子,接受着众人的朝拜与祝贺,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俨然已是半个“储君”气派。宴席间,众人言谈举止,无不围绕着“嫡长孙”、“陛下厚望”、“社稷之福”等词,气氛热烈而微妙。
三皇子府长子的满月宴,规模虽不及东宫,却另有一番气象。前来道贺的,多是清流文臣、与贤妃家族交好的武将,以及一些东南系的官员。
席间不见太多浮华喧嚣,反而多了几分文雅气息,众人品评书画,谈论时政,三皇子萧景安言谈从容,举止得体,既显露出为人父的喜悦,又不失皇子威仪。皇帝按制赏赐,贤妃亦从宫中送出厚礼,虽无“国本”字样,但其底蕴与潜力,明眼人皆能感受得到。
四皇子府的“墩哥儿”满月,则显得……格外别致。萧景睿压根没想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位相熟的工部同僚、沈家工程队的几位管事,以及一些真正交好的朋友。
宴席设在他王府的后花园,没有丝竹管弦,反倒摆开了他最新的几样水利模型和农具改良图,宾客们可以随意观看讨论。四皇子妃林氏抱着胖乎乎的墩哥儿,笑得爽朗,全无其他皇子妃的矜持。
皇帝派人送来了例行的赏赐,还额外加了一整套小巧玲珑的金制工匠工具模型,说是给墩哥儿“抓着玩”,引得萧景睿哈哈大笑,觉得父皇真是贴心。这场满月宴,不像是皇室庆典,倒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同好交流会,气氛轻松愉快,与权力争斗格格不入。
而二皇子府,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婴儿的啼哭,也没有宾客的喧闹。萧景宏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厅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不知是哪家府邸的贺喜鞭炮声,拳头攥得发白。
他府中姬妾并非无人有孕,只是前些时日,一个颇得他欢心、且刚诊出有孕的侍妾,竟意外失足落水,一尸两命。此事被压下,对外只称急病身亡,但萧景宏心中清楚,这绝非意外!他猩红着眼,将这笔账牢牢记在了心中,对那看不见的对手,恨意更浓。
满月礼的种种情形,自然都汇总到了皇帝萧衍的案头。他仔细看着内侍监记录的赏赐清单、宾客名单以及宴席情状的简要描述,目光在“国本初安”和那套金制工具模型上停留片刻,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景衡那边,倒是热闹。”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三殿下府上,颇为清雅。”内侍监小心补充。
皇帝未置可否,转而问道:“景睿那边,就只是摆了那些木头架子?”
“回陛下,四殿下与宾客相谈甚欢,尤其对沈家工程队一位老管事提出的引水法子,讨论了很久。”
皇帝闻言,竟是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当夜,沈桃依例前往太极殿。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皇帝似乎有些疲惫,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今日几位皇孙满月,宫里宫外,想必都很热闹。”皇帝似是无意地提起。
沈桃一边为他按压着头部的穴位,一边轻声回应:“皇孙满月,添丁进口,确是喜事。妾身听闻,几位小皇孙都甚是健壮可爱。”
“是啊,都挺好。”皇帝语气平淡,“只是这热闹背后,心思各异。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浑不在意。”
沈桃手下力道均匀,声音依旧平和:“陛下圣明烛照,心中自有明断。天家子孙,福泽深厚,无论眼下如何,将来总能各得其所。”
她的话,如同温润的泉水,不着痕迹地抚平着他话语中隐含的烦躁,将焦点从眼前的争斗引向了更遥远的“将来”。
皇帝沉默片刻,感受着额角传来的舒适力道,忽然问道:“你觉得,墩哥儿那孩子,像谁?”
沈桃微微一顿,随即莞尔:“妾身未曾得见,但听宫人形容,虎头虎脑,爱笑活泼,这份纯然快乐的心性,倒是颇有父风。”
这话说得巧妙,既避开了敏感的外貌比较,又点出了四皇子一脉那份难得的“纯然”,而这,正是皇帝此刻潜意识里或许需要的一点慰藉。
皇帝果然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满月风云过后,皇孙们的降生所带来的短暂喜悦逐渐沉淀,更深层的算计与布局,在暗处继续悄然进行。
大皇子的优势进一步扩大,三皇子的根基更加扎实,四皇子依旧特立独行却无人敢再小觑,而二皇子,则在绝望中酝酿着更深的黑暗。
皇帝高踞其上,冷静地观察着儿子们围绕孙辈展开的新一轮博弈,手中的棋子,握得愈发紧了。而沈桃,依旧是那面映照一切的明镜,只是镜中影像,因这些新生命的加入,而变得更加纷繁复杂。
她看着墩哥儿那份被皇帝特意提及的“纯然”,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忧思,似乎又深了一分。在这吃人的宫廷,这份“纯然”,又能保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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