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日头暖融融地洒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
七王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城南的知昀楼外,玄七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将萧彻的轮椅从车上搬下来。萧彻今日穿了件墨色锦袍,颈间的白狐围脖衬得他肤色如玉,他抬手理了理衣襟,目光落在知昀楼的牌匾上——黑底金字,笔锋凌厉,正是赫连昀亲笔所书。
楼内传来几声清脆的犬吠,一道雪白的影子倏地窜了出来,围着萧彻的轮椅打转,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是雪团。
这只白狼王幼崽是赫连昀寻冰魄花时,在极寒雪山上偶然捡到的,后来见萧彻身边冷清,便顺手送了过来。小家伙通人性得很,日日守着萧彻,成了王府里最闹腾的活物。
萧彻弯起手指,轻轻挠了挠雪团的下巴,眼底漾起几分浅淡的笑意:“倒是机灵,知道来迎我。”
雪团像是听懂了,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软糯的呜咽声。
玄七在一旁低声道:“殿下,赫连楼主已经在楼上雅间候着了。”
萧彻颔首,玄七便推着轮椅,缓缓走进了知昀楼。
知昀楼是京城最有名的消息集散地,三教九流的人来来往往,却井然有序。伙计们见了萧彻,都识趣地躬身行礼,不敢多言。
二楼雅间内,赫连昀正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一身月白长衫,眉目疏朗,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稀客啊,七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来讨杯茶喝。”萧彻淡淡道,玄七将轮椅推到桌边,雪团立刻跳上软榻,蜷在他的腿边。
赫连昀亲自斟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求我。”
他与萧彻相识多年,最是清楚他的性子,若非要紧事,这位七殿下绝不会轻易踏出王府。
萧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冰魄花的存量不多了,药王谷那边培育艰难,我需要新的货源。”
赫连昀把玩玉佩的手一顿,眉头微挑:“冰魄花生在极寒雪巅,采摘不易,上次那批,还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来的。你这缠骨毒,倒是个磨人的东西。”
“我知道难。”萧彻道,“百晓生消息灵通,想必知道哪里还有冰魄花的踪迹。”
“倒是有个线索。”赫连昀放下玉佩,身子微微前倾,“西域雪山深处,据说有一处秘境,常年冰封,冰魄花的长势比别处好上许多。只是那地方凶险,有雪狼守护,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他说着,瞥了一眼蜷在萧彻腿上的雪团,似笑非笑:“说起来,雪团的爹娘,就是那秘境里的白狼王。”
萧彻的指尖轻轻拂过雪团的绒毛,眸色深沉:“只要有线索,便值得一试。”
“急什么。”赫连昀摆摆手,“我已派人去查探了,不出一月,便有消息。倒是你,秋狩那场戏,唱得不错,萧煜和皇贵妃吃了瘪,怕是要气歪了脸。”
萧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莫野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好啊,你们两个在这里偷喝好茶,竟不叫我!”
他身后跟着清禾,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无奈地摇着头:“你慢点,别吓着旁人。”
紧接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丞相沈砚缓步走了进来,一身藏青官袍,面容清隽,眉眼间带着几分儒雅:“刚下朝,便听说七殿下在此,想来凑个热闹。”
雅间内顿时热闹起来。
莫野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萧彻,你这腿疾好些没?我昨日给你的丹药,可按时吃了?”
“劳你费心。”萧彻淡淡道,雪团被莫野的动静惊扰,抬起头,冲着他呲了呲牙。
莫野顿时乐了:“嘿,这小东西,还护主呢!”
清禾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几碟精致的小菜,柔声道:“知道你们谈事,怕是顾不上吃饭,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
沈砚坐在桌边,端起茶杯,目光落在萧彻身上:“秋狩之事,陛下虽压了下来,但镇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与萧洵走得近,怕是要被有心人盯上。”
“盯上便盯上。”萧彻语气平淡,“我本就没打算藏着。”
“你啊,就是太沉得住气。”莫野撇撇嘴,“若是换了我,早就提着刀冲去镇国公府,把那群老东西砍了!”
“你这性子,迟早要惹祸。”沈砚无奈地摇着头,“朝堂之事,岂是靠打打杀杀便能解决的。”
“不然还能怎样?”莫野不服气地反驳,“难不成像你们一样,坐在这喝茶聊天,就能把萧煜扳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清禾在一旁柔声劝着,赫连昀倚在窗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时不时还插一句嘴。
萧彻靠在轮椅上,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几人,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能有这样一群可以毫无顾忌、打打闹闹的朋友,竟是比什么都珍贵。
雪团在他腿上蜷成一团,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众人身上,带着几分难得的闲适与安宁。
知昀楼外,车水马龙,喧嚣依旧。
雅间内,茶香袅袅,笑语声声,隔绝了朝堂的刀光剑影,只余下故人相聚的温情。
只是这份温情,终究短暂。
萧彻看着窗外,眸色渐渐深沉。冰魄花的线索,朝堂的纷争,还有与萧洵之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都在提醒着他——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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