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头带着玉佩走后的第二天,营地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恢复了王县令介入后的秩序。可陈默心里头那根弦,却绷得比任何时候都紧。他照常协助官差巡查,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南京那条吉凶未卜的路上。王朴派来的张衙役傍晚时又偷偷递了话,说赵贵那边动作频频,让他万分小心。陈默知道,风暴就要来了。
当天夜里,一种不同寻常的死寂笼罩了营地,连平日里扰人清梦的野狗吠叫都消失了,静得让人心慌。陈默压根没睡,他和衣躺在草铺上,耳朵竖得像天线,捕捉着窝棚外的任何一丝异响。那柄柴刀,就紧紧握在手边,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约莫子时,一阵被刻意压得极低、却又密集有序的脚步声,跟捕食者的爪牙似的,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破窑外,形成了一个远比上次在石灰窑更严密的包围圈。这一次,刘二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直接动手,要活的!赵爷要亲自问话!”刘二压着嗓子的命令从门外传来,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狠毒。
陈默心头一凛,知道对方这次是下了死命令,绝不会再给他任何周旋或辩解的机会。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靠脑子。
“哐当!”一声巨响,破木门被猛地撞开,数道黑影如饿狼般扑入,动作远比石灰窑那次的杂鱼要迅捷、专业,手里拿着的家伙也更亮堂。
陈默在门被撞开的瞬间,没有选择硬碰硬,也没有去摸那包备用的石灰粉。他早就准备好了别的——只见他猛地将身旁一堆准备好的、轻巧的空陶罐和破瓦砾,朝着门口狠狠踢了过去!
“噼里啪啦——哗啦!”
一阵尖锐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猛地炸开!这动静不是为了伤敌,而是制造最大的噪音!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冲进来的打手们动作本能地一滞,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甚至下意识地举臂格挡,以为触发了什么机关暗器。
就在所有人被声响吸引、心神微分的电光石火间,陈默身影一矮,如同鬼魅般灵活地缩到了破窑内侧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他不仅利用阴影和杂物隐藏自己,更是在站稳的瞬间,用尽力气,模仿着一种被惊吓到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朝着窝棚的破顶方向尖声叫道:“官差!是官差来了!外面好多火把!把我们包围了!”
“什么?官差?”
“外面有埋伏?!”
“刘二爷,怎么回事?!”
门口的打手们顿时一阵骚动,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向门外漆黑的夜色,刚刚组织起来的攻势瞬间瓦解。他们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最怕的就是官府的“光”。
“放你娘的屁!别听他胡说八道!快给老子抓人!”刘二在门外气急败坏地吼叫,声音都变了调。
但就是这一两秒的迟疑、混乱和回头张望,为陈默创造了唯一的机会!他根本不去看自己这招能骗多久,像一条滑溜无比的泥鳅,从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另一个方向——一个他早就暗中松动、用些轻巧杂物虚掩着的破洞处,猛地撞了出去!
“咔嚓!”杂物被撞开,陈默的身影瞬间没入窑外的黑暗。
“妈的!他从后面钻出去了!追!”反应过来的打手们怒吼着,乱哄哄地转身追出。
陈默冲出破窑,没有丝毫犹豫。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乱跑,而是认准了一个方向,发力狂奔——那是营地边缘,那条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他记得清楚,水沟有一段沿岸生着茂密枯黄的芦苇丛,是个绝佳的藏身点。
冰冷的夜风刮过耳畔,身后是追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火把的光亮在他身后晃动,越来越近。他咬紧牙关,爆发出所有的潜能,在追兵的火光即将照亮他后背之前,一个猛子扎进了那条冰冷刺骨、污秽不堪的水沟里!
“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恶臭直接钻进鼻孔,几乎让他窒息。他强忍着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潜泳到对岸,一头扎进那片茂密的枯芦苇丛中,死死趴伏在泥泞的岸边,屏住了呼吸。
“娘希匹的,人呢?”
“跳河了?”
“娘希匹的!这臭水沟!下去找!”
对岸的火把光乱晃,叫骂声不绝于耳。几个打手在岸边逡巡,用棍子往水里捅,却没人愿意真的跳进这粪坑一样的河里。刘二的骂声尤其响亮,但也透着无可奈何。他们暂时失去了陈默的踪迹。
陈默趴在冰冷的泥泞里,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额角之前结痂的伤口被污水一浸,传来阵阵刺痛。臭水和污泥糊满了全身,那味道熏得他头晕眼花。
但他成功了。他靠着急智和对象牙塔环境的利用,清醒地逃出了绝杀局。
他不敢停留,确认追兵暂时没有过河的意图后,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从芦苇丛中挪了出来。他拧了拧湿透的、不断滴着污水的衣襟,感觉身体的热量正在被迅速带走,四肢开始僵硬。
他回头望了一眼对岸晃动的火光,又看了看眼前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山林。他咬紧牙关,拖着几乎冻僵、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滑,踉踉跄跄地向着更深的、未知的黑暗之中逃去。
这一次,他没有晕倒。但体力和精神的透支也已到达极限。寒冷、伤痛、饥饿和深深的疲惫如同无数只小手,拼命地想把他拉倒在地。前方的山林像一张巨兽的黑口,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片刻的喘息,还是另一重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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