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手指像淬了冰的铁钳,死死扣住我的脚踝。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我低头时,看见黑雾里隐约浮出半张人脸——五官模糊成一团,只有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手掌心泛着淡青光的引灵纹,像是饿狼盯着羔羊。
“放开他!”陆沉的声音突然炸响,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他手中的匕首红光暴涨,像烧红的烙铁划破黑雾,那些抓着我的青黑手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缕灰烟,散在空气里。
偷印贼站在供桌旁没动,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摩挲着那枚黑色印章,印章上的人脸似乎在红光中微微扭动,发出无声的哀嚎。“急什么?”他歪了歪头,青铜面具上的黑洞对着陆沉,“反正他迟早是祭品,早一刻晚一刻,有区别吗?”
他的目光扫过陆沉紧绷的侧脸,突然嗤笑一声:“倒是你,陆斩灵,真打算为了个刚认识三个月的守印人,背叛整个斩灵族?”
“斩灵族?”我挣扎着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神像底座,石雕的纹路硌得肩胛骨生疼。陆沉的名字明明是“沉”,可这偷印贼却叫他“陆斩灵”,难道从一开始,他告诉我的名字就是假的?
陆沉没回头,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我从来没背叛过。”他的声音发紧,像拉到极致的弓弦,“是你们偷印贼勾结阴灵,先违背了斩灵人与护印卫的百年盟约!”
“盟约?”偷印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猛地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当那张脸暴露在黑雾透出的幽绿光线下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面具下的人,有着和陆沉一模一样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抿时带点倔强的嘴角,甚至连左眉骨上那颗不明显的小疤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瞳孔是暗红色的,像两滴凝固的血,在昏暗里泛着诡异的光。
“现在信了吗?”假陆沉晃了晃手里的印章,黑雾里的阴灵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围着我们缓缓打转,像在看戏,“我们本就是双生,他是斩灵族捧在手心的‘光’,我是藏在阴沟里的‘暗’。”
三花猫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瘸着右后腿,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是‘共生咒’!”它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你们一出生就被族里下了咒,共享生命,也共享记忆!所以他才知道你的所有计划,才能一次次提前阻拦你!”
真陆沉的肩膀猛地一颤,握着匕首的手垂了下来,红光褪去大半,露出刀身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我在护印卫的尸体上见过,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斩灵人,而是护印卫的后裔?
“我没得选。”陆沉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几乎要被阴灵的呜咽声淹没,“他是我弟弟,陆渊。”他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如果我不帮他隐瞒偷印的事,斩灵族会把他扔进‘蚀灵池’,让他连灰都剩不下。”
“蚀灵池?”我想起诺基亚视频里城隍庙匾额下的“血祭”二字,心脏莫名一紧。
“那是斩灵族的刑罚。”三花猫抢在陆沉前面开口,爪子紧紧扒着我的裤脚,“池里养着‘蚀灵’,能吞噬一切灵气,哪怕是神仙掉进去,也会被啃得只剩骨头。”它突然转向陆沉,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你帮他隐瞒,就是在害整个老城区的人!你知道镇灵印里封印的是什么吗?”
陆渊突然大笑起来,打断了三花猫的话:“别跟他废话了。”他用黑色印章的边缘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暗红色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印章上,瞬间被吸收。印章发出更刺眼的黑光,黑雾里的阴灵开始疯狂撞击大殿的梁柱,砖石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整座城隍庙都在摇晃。
“它在催了。”陆渊笑着说,暗红色的瞳孔里闪着疯狂的光,“镇灵印里封印的不止是阴灵,还有‘蚀灵’——一种能吞噬一切灵气的怪物。再等下去,别说老城区,整个城市都会变成死域,连草木都长不出来。”
陆沉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了眼地上护印卫的尸体,又看了看我,突然做出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动作——他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我下意识地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匕首的刀刃冰凉刺骨,上面的符文硌得我手心生疼,“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陆沉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共生咒让我们共享生命,也共享罪孽。他偷印,我隐瞒,本就该一起赎罪。”他看向我,眼底有细碎的红血丝,“陈默,对不起,之前骗了你。其实从你捡到诺基亚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守印人...”
“因为你能看见我的引灵纹?”我想起他第一次见我时,瞳孔骤然收缩的样子。
“不。”陆沉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五十年前,上一代守印人留下过预言,说这一代的守印人,会带着‘会发光的诺基亚’出现。那不是预知器,是...”
他的话被陆渊的狂笑打断:“别磨磨蹭蹭了!”陆渊突然扑过来,手里的黑色印章直取我的心口,“既然你不肯献祭,那我就先用守印人的血启动仪式!”
陆沉猛地推开我,自己迎了上去。匕首与印章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红光与黑光交织炸裂,形成一道刺眼的光墙。我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血契阵的砖石上,手掌心的引灵纹突然像被扔进了火炉,灼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嗡——”
引灵纹的淡青光突然暴涨,顺着砖石上的符号疯狂流淌。那些原本暗红色的符号瞬间亮起,像一条条活过来的发光巨蛇,蜿蜒着布满整个地面,将陆沉和陆渊同时罩在里面。他们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脸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怎么回事?”陆渊惊恐地看着自己被光丝缠绕的手腕,那些光丝正往他皮肤里钻,“血契阵怎么会自己启动?”
“因为...”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嘴角尝到了血腥味,抬手一抹,才发现刚才撞在砖石上时,额头磕破了。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砖石上,被血契阵的光丝瞬间吸收,“守印人的血,本就是启动阵纹的钥匙。”
光网越收越紧,陆沉和陆渊的身体开始发光——陆沉是温暖的红光,像落日;陆渊是冰冷的黑光,像深潭。两种光顺着光网往血契阵中心汇聚,在砖石上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看见他们的嘴唇都在动,像是在说什么,却被阵纹的嗡鸣盖过。他们的目光穿过光网交汇在一起,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默契,像是在完成某种早已写好的宿命。
“陈默!”陆沉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我的名字,红光中,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蚀灵快出来了!血契阵只能暂时困住它,你必须...”
他的话没说完,整座城隍庙突然剧烈摇晃,供桌下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比黑雾更粘稠的墨色液体,所过之处,砖石瞬间被腐蚀成粉末。
“是蚀灵!”陆渊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在黑光中剧烈颤抖,“它提前破印了!”
蚀灵的“身体”上浮现出无数张脸,有护印卫的,有影卫的,甚至还有三花猫的——那些脸都在无声地哭嚎,表情痛苦得让人不忍直视。
光网中的红光和黑光突然暴涨,陆沉和陆渊的身体彻底变成两团光,像两颗流星,猛地撞在一起。
“轰隆!”
爆炸声中,血契阵的符号全部亮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蚀灵。而我被气浪推出庙门,重重摔在石阶下,啃了一嘴的泥。
回头时,城隍庙的屋顶正在坍塌,金色屏障在蚀灵的撞击下剧烈摇晃,像随时会碎裂的玻璃。
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震动,是那枚三花猫给我的隐灵玉。玉佩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渗出淡青色的光,落在地上,竟形成了一个新的符号——和诺基亚屏幕上最后消失的符号一模一样,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鸟。
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踩在碎石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我回头一看,是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的红宝石正泛着和隐灵玉一样的光。
“守印人,久等了。”老头冲我笑了笑,露出两颗缺了口的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种说不清的沧桑,“我是‘守玉人’,专门看管隐灵玉的。现在,该告诉你关于‘诺基亚’的真正秘密了。”
城隍庙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金色屏障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比墨还黑的蚀灵钻了出来,像条蛇,正慢悠悠地往我们这边爬。
我握紧了胸前的隐灵玉,看着那缕蚀灵离我越来越近,突然意识到,陆沉没说完的话里,藏着比蚀灵更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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