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手像把烧红的铁钳,攥得我手腕生疼。我被他拖着在巷子里狂奔,帆布鞋的鞋底磨过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黑雾里越来越近的啜泣声,像支诡异的进行曲。
“阴灵怎么会提前破印?”我喘着气问,脖子上的隐灵玉烫得像块烙铁,玉佩边缘硌着锁骨,留下道浅浅的红痕。三花猫跑丢前说过,镇灵印一旦失窃,阴灵至少要三天才会冲破封印,可现在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
陆沉突然拽着我拐进条更窄的巷子,两侧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墨绿色的叶子在黑雾里泛着幽光,像无数只倒悬的眼睛。“偷印贼不止一个。”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另一只手里的匕首突然亮起红光,符文在刀身流转,“刚才电梯里的尸体,是‘护印卫’——他们世代看管镇灵印,能提前破印,说明偷印贼早就策反了他们中的人。”
话音未落,巷子尽头突然落下道黑影。黑袍如墨,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卷得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是影卫!他歪着头,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青黑色的下巴,皮肤紧绷得像蒙在骨头上的纸。
“拦住他!”陆沉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握着匕首冲了上去。红光撞上黑影的刹那,我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被生生折断,紧接着是影卫发出的嘶吼——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生锈的铁门被强行撬开,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我摔在堆旧纸箱上,后背撞在箱角的硬纸板,疼得闷哼一声。怀里的书包硌着肋骨,诺基亚碎片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抬头时,正看见陆沉的匕首刺穿了影卫的黑袍,可伤口处没有血,涌出的是和巷口黑雾一样的灰气,落在地上,竟把水泥地蚀出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坑,冒着丝丝白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冷汗浸透了t恤。
“是阴灵的‘先头兵’。”陆沉一脚踹开影卫,转身拽起我继续跑,匕首上的红光映着他的侧脸,能看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们没有实体,靠吸食活人的生气维持形态。被缠上的人,不出三个时辰就会变成干尸。”
跑出巷子时,老城区的惨状像幅被泼了墨的画,猛地撞进眼里。平日里凌晨三点还亮着灯的早餐摊,此刻黑黢黢的,蒸笼倒扣在地上,笼布被黑雾浸成了深灰色。菜市场的帆布棚塌了一半,挂在铁架上的猪肉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几缕暗红色的肉丝粘在木桩上,在风里轻轻摇晃。
而远处的城隍庙方向,竟亮着一点微弱的金光,像墨水里滴进的一滴金粉,在黑雾中顽强地闪烁。
“是镇魂灯!”陆沉的眼睛亮了亮,拽着我的手又快了几分,“护印卫在临死前点燃的,能暂时挡住阴灵的脚步。”
我们冲到城隍庙门口时,黑雾已经漫到了石阶下,却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在门口翻滚着,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雾里抓挠。庙门虚掩着,那点金光正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混着檀香的气息,在死寂的夜里透着种诡异的安宁。
陆沉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大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都穿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银色的印章图案,和三花猫项圈玉佩上的猫形图案隐隐呼应。他们的胸口都有个血洞,伤口处泛着和电梯里那具尸体一样的蓝光,在昏暗的光线下跳动,像濒死的萤火。
正中央的供桌上,点着盏青铜灯。灯座是饕餮的形状,张开的嘴里衔着灯芯,火苗是奇异的金色,安静地舔着灯芯。灯油里泡着些灰白色的东西,细看之下,竟像是人的指甲,长短不一,在金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些都是护印卫。”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具尸体的脖颈——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些,“他们是守护镇灵印的家族,世代居住在老城区,没想到……”
我突然注意到供桌后面的墙壁。原本挂着“国泰民安”匾额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露出后面暗红色的砖石。砖石上刻着些扭曲的符号,像无数条蛇缠绕在一起,其中几个符号的纹路,竟和我手掌心的引灵纹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复杂,更狰狞。
“这就是……‘血祭’?”我想起诺基亚视频里的画面,喉咙发紧。
陆沉站起身,脸色难看得像蒙了层灰。他指着那些符号:“这是‘血契阵’。传说镇灵印一旦被打开,必须用守印人的血激活阵纹,才能重新封印阴灵。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护印卫的记载里说,启动血契阵需要……”
他的话被一阵微弱的猫叫打断了。
三花猫从神像后面一瘸一拐地跑出来,右后腿不自然地蜷着,爪子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它看见陆沉,吓得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尾巴却不由自主地往我脚边勾。
“你还敢回来?”陆沉握紧了匕首,红光又亮了几分。
“它不是要害你。”我连忙把猫抱起来,指尖触到它后腿的伤口,能感觉到骨头的震颤。它爪子上的血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和影卫身上那种腐烂的甜腥完全不同,“刚才是它提醒我用隐灵玉,不然我早就被影卫发现了。”
三花猫往我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镇灵印被藏在神像肚子里,偷印贼找不到,才故意提前放阴灵,想逼我们出来找印……”它突然抬头看向供桌上的青铜灯,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不好!镇魂灯快灭了!”
我这才发现,金色的火苗已经缩成了豆粒大小,灯芯顶端泛着黑色。灯油里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化作一缕缕灰气飘向门口,被黑雾吞噬。而门外的咆哮声越来越响,隐约能看见无数只青黑色的手在雾里挥舞,指甲泛着冷光。
“必须在灯灭前找到新的封印方法。”陆沉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暗红色的石头,掌心大小,上面刻着和血契阵一样的符号,“这是‘血灵石’,能暂时加固血契阵,但需要……”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城隍庙的屋顶突然塌了一块,碎瓦和尘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道黑影从破洞落下,稳稳地站在供桌上,带起的风卷得青铜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几乎要熄灭。
大殿瞬间陷入昏暗,只有窗外的黑雾透着点幽绿的光。我怀里的三花猫突然炸毛,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是偷印贼!”
黑影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外卖员的制服,露出里面银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只衔着印章的乌鸦,丝线在暗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他转过身,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似乎有红光在缓缓流动,像两簇将熄的鬼火。
“守印人,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刺耳又黏腻,“没想到这一代的守印人,竟是个连引灵纹都控制不住的毛头小子。”
我下意识地摸向手掌心,隐灵玉明明还戴在脖子上,可那淡青色的印记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光透过掌心,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刚好和血契阵的符号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锁链。
“你到底是谁?”陆沉把我护在身后,匕首上的红光几乎要凝成实质,映得他眼底一片赤红。
偷印贼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那是枚黑色的印章,巴掌大小,印钮是只蜷缩的怪兽,浑身布满鳞片,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珠子。印章表面刻着无数扭曲的人脸,表情痛苦,仿佛在无声地哀嚎。
“我是谁不重要。”他用手指摩挲着印章上的人脸,动作带着种病态的温柔,“重要的是,镇灵印现在在我手里。”他抬眼看向门口翻滚的黑雾,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个嘲讽的弧度,“而你们,马上就要变成阴灵的点心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的黑雾突然像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淹没了离门最近的两具护印卫尸体。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是骨骼被啃噬的脆响,湿软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把印章给我!”陆沉怒吼一声,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冲了上去,匕首的红光划破黑雾,直取偷印贼的咽喉。
偷印贼侧身躲开,手里的黑色印章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黑雾里的阴灵像是被这声音刺激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无数只青黑色的手从雾里伸出来,抓向我们,指甲在幽绿光线下闪着寒光。
我抱着三花猫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神像上。神像晃了晃,肚子里传来“咔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神像肚子里有东西!”我大喊,声音在嘶吼中几乎被淹没。
陆沉一脚踹开扑过来的阴灵,往神像这边退:“是备用封印!护印卫肯定留了后手!”
偷印贼似乎慌了,手里的印章嗡鸣得更厉害,黑雾里的阴灵像疯了一样往前涌。就在这时,我怀里的帆布书包突然发烫,诺基亚碎片的棱角硌得我肋骨生疼。我伸手进去摸,碎片的屏幕竟然又亮了,自动弹出一段新的视频——
画面里,我正站在血契阵中央,手掌按在暗红色的砖石上。引灵纹的淡青光顺着符号流淌,像注入了生命,整个阵纹瞬间亮起,金光刺破黑雾。偷印贼的青铜面具掉在地上,露出的那张脸,竟和陆沉长得一模一样,连左耳后那颗小小的痣都分毫不差。
视频在金光最盛时戛然而止,诺基亚碎片彻底碎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漏下去,落在血契阵的符号上,瞬间被吸收了。
我愣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看向陆沉的背影,他正挥着匕首与阴灵缠斗,白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再看向不远处的偷印贼,面具下的轮廓在幽光中若隐若现,眉眼间的弧度,真的和陆沉如出一辙。
一个可怕的猜测像冰锥般钻进心里,让我浑身发冷。
而此时,偷印贼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陆沉,你以为你能瞒多久?等阴灵吞噬了这里,谁还记得你是叛徒……”
陆沉的动作猛地一僵,匕首上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
黑雾已经漫到了我的脚边,一只青黑色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我感觉自己的力气正被一点点吸走,眼前开始发黑。三花猫突然从我怀里跳出去,扑向偷印贼,却被他一脚踹飞,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没了动静。
“不!”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更多的手抓住,动弹不得。
偷印贼一步步走向我,手里的黑色印章越来越亮,红光透过那些人脸的眼睛,映得他面具上的黑洞也泛起血色:“守印人,用你的血来祭印吧。这样,你还能死得痛快点。”
他的青铜面具在红光中泛着冷光,而我死死盯着他面具下的轮廓,又看向僵在原地的陆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陆沉,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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