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货运管道内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偶尔从破损的接缝处透入的、来自其他区域设备的微弱冷光,以及众人数据板和应急灯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光晕。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油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管道内壁布满坑洼和剥落的隔热材料,脚下是厚厚的灰尘和不明碎屑,每一步都踏起一片尘雾。
管道直径勉强够一个成年人弯腰前行,对于身材高大的岩盾来说更是折磨,他几乎是在爬行。空间狭窄压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的味道,每一次金属摩擦或碎屑滚落的声音,在死寂中都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他们排成一列,技术员在最前带路(他对这条管道似乎有些模糊的记忆,来自前辈的口述或偶然的发现),随后是受伤但坚持的岩盾、抱着数据核心的灰雀、夜枭、艾德里安,奥罗拉的光团飘在艾德里安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灵。
身后遥远的管道入口处,传来“清道夫”们不甘的咆哮和抓挠金属的声音,但并没有立刻追入——或许是入口过于狭窄限制了那些体型较大的怪物,或许是它们在等待命令或更合适的猎手。
但这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松懈。技术员口中那管道深处的“东西”,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前行了大约二十分钟,管道开始向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手脚并用地控制速度。倾斜的尽头连接到一个相对宽阔的管道交汇节点,这里似乎曾是一个转运平台,如今堆满了从上方管道滑落的垃圾和锈蚀的金属构件,形成一片杂乱的“废墟”。
技术员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微光棒,警惕地照射着周围。平台边缘,有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支管道,黑洞洞的,不知去向。
“应该…往那边走。”技术员指向其中一条直径稍大、倾斜向上的管道,语气有些不确定,“但…上次偷溜进来的伙计说,走到一半…听到了怪声音,就没敢再往前…”
“什么怪声音?”夜枭追问,同时用他的扫描仪探测着那条管道。
“说不清…像是…很大的呼吸声?又像是…金属在缓慢弯曲?”技术员咽了口唾沫,“我们猜…可能是以前遗落在里面的什么大型设备,或者…管道结构本身出了问题,在压力下变形…”
但奥罗拉却感应到了不同的东西。她的“目光”穿透物质和黑暗的阻碍,捕捉到那条目标管道深处,传来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生命能量波动。那不是机器的脉冲,也不是“清道夫”那种狂乱污秽的气息,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疲惫和警惕的、属于智慧生命的波动。而且,不止一个!
“里面有活人。”奥罗拉将意念传递给艾德里安,“数量不多,能量反应很弱,但…应该是未被污染的幸存者。他们很警觉,似乎也发现了我们。”
艾德里安精神一振!幸存者!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不仅可能获得更多信息,甚至可能得到帮助!
“慢慢前进,表明身份,不要做出威胁举动。”艾德里安低声命令,同时示意技术员,“告诉他们,我们是联盟军人,从上层逃下来的,没有恶意。”
技术员点点头,提高了一些声音,朝着那条管道深处喊道:“嘿!里面有人吗?别怕!我们是从上面逃下来的!基地的工程部的汤姆!带着几个…从外面回来的联盟兄弟!我们没有恶意!只想找条路出去!”
声音在管道中回荡,传出很远。
死寂。只有灰尘缓缓飘落。
就在他们以为没有回应时,管道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了起来——不是电灯,更像是某种冷光棒或低功率照明。然后,一个嘶哑、充满戒备的男声传来:“工程部的?汤姆?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你后面那些人…穿着军服?罗德斯的人?”
“不!不是!”汤姆(技术员)连忙否认,“他们是刚入港的侦察舰船员!他们也发现了基地不对劲!被罗德斯…被那些怪物袭击了!我们是逃下来的!”
又是片刻的沉默,似乎里面的人在快速商议。接着,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慢慢走过来,一个接一个,把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别耍花样。”
艾德里安示意照做。他率先举起双手,缓缓走入那条向上的管道。其他人紧随其后。
管道尽头连接着一个被改造过的、相对宽敞的空间。这里似乎是利用废弃的大型设备舱室和部分管道拼接而成,墙壁上挂着简陋的隔热毯,地上散落着一些生活用品和维修工具。冷光源来自几根插在墙缝里的荧光棒。
而在光源边缘的阴影里,站着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独臂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沾满油污的军官外套(肩章已被撕掉),面容消瘦但眼神锐利如鹰,仅存的右手握着一把明显经过改装、威力不俗的脉冲手枪。他身后是两个同样衣衫褴褛、但体格健壮、拿着自制武器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士兵或安保人员。还有一个蜷缩在角落、裹着毯子、看不清面容的瘦小身影。
独臂男人锐利的目光扫过艾德里安一行人,尤其在奥罗拉的光团上停留了许久,眼神中充满了审视、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上尉?”独臂男人的目光最终落在艾德里安破损制服上的军衔,“哪部分的?”
“第七侦察舰队,‘短刃号’舰长,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报出身份,“我们在灰烬摇篮执行任务时发现了重要情报,返航途中遭遇变故,请求进入鹰巢三号补给维修,却发现这里…”他指了指上方,“已经被某种…东西渗透控制了。”
“灰烬摇篮…”独臂男人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我是前基地安保主管,凯勒。罗德斯那个杂种…不,控制罗德斯的那个东西发动‘净化’的时候,我和我的几个兄弟正好在下层执行设备安全检查,侥幸躲过第一波。之后就一直躲在这里,靠以前偷偷储备的一点东西和从垃圾管道里捡来的‘残羹冷炙’活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疲惫。
“这里还有多少人?”艾德里安问。
“就我们四个。原本还有几个,要么在出去找补给时被抓走、‘净化’,要么…受不了绝望,自己了断了。”凯勒的语气平淡,但其中的惨烈不言而喻,“你们是几个月来第一批从上层逃下来,还能喘气的‘正常人’。”他特意强调了“正常人”三个字。
“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罗德斯…他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夜枭问道。
凯勒冷笑一声:“具体的不知道。但大概在六个月前,基地接收了一批从‘前沿观察站’送来的‘特殊样本’,据说是从靠近灰烬摇篮的残骸里打捞出来的,与‘凋零’污染有关,需要最高保密研究。罗德斯亲自负责。从那以后,他,还有他身边的一些核心军官,就慢慢变了…变得冷漠,命令越来越奇怪,开始以‘安全检查’、‘心理评估’、‘效率优化’为名,把越来越多的人调离岗位或集中起来…等我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夜之间,A区和主要通道就被那些‘东西’和它们控制的傀儡士兵控制了。”
“那些‘东西’…你叫它们什么?”奥罗拉的光团微微脉动,发出意念询问。她能感觉到,这个凯勒身上有一种历经磨难后形成的坚韧意志,并且似乎…对非人存在并非一无所知。
凯勒看向奥罗拉,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更浓:“我们叫它们‘铁瘟’。因为它们像瘟疫一样传播,把活人变成冰冷、听话的傀儡,或者…更糟的怪物。它们怕强光和某种…特定的能量频率。我们试过用高爆弹和改装过的能量武器,有点效果,但很难彻底杀死,除非破坏它们核心那块暗红色的‘结石’。”他顿了顿,“你…不是人类。但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些‘铁瘟’完全不同。你身上的光…很温暖。”
“我是‘星火’的融合者,奥罗拉。”奥罗拉坦诚道,“我们带来的情报,正与对抗这种‘瘟疫’有关。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把情报送出去。”
“‘星火’…”凯勒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回忆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们就是这鬼地方唯一的希望了。”他看向艾德里安,“你们想去泊位区,启动飞船?”
“我们的飞船可能被动了手脚。”艾德里安将技术员汤姆的听闻告知。
凯勒脸色更加阴沉:“这像它们的作风。不留任何隐患。不过…我知道一条路,或许能绕开主通道和大部分监控,直接抵达d区下层的一个老备用出口。那里靠近紧急逃生艇仓库。虽然逃生艇的速度和航程没法跟你们的侦察舰比,但至少有机会冲出去,发送求救信号。”
“逃生艇仓库?那里没被控制吗?”灰雀问。
“那个仓库位置很偏,入口隐蔽,而且主要是手动机械控制,与主网络物理隔离。‘铁瘟’似乎对那种需要直接手动操作、缺乏智能接口的老古董兴趣不大,或者说…还没完全排查到那里。”凯勒分析道,“但路上不会太平,尤其是靠近d区的地方,巡逻会很密集。”
“有路就行。”艾德里安眼神坚定,“我们没得选。凯勒主管,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凯勒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的瘦小身影(那似乎是个年轻女孩,一直用畏惧又好奇的眼神偷看奥罗拉),缓缓点了点头:“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跟你们搏一把,至少死得明白。而且…”他看向奥罗拉,“我想亲眼看看,你说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样子。”
联盟的残兵,基地的遗民,来自远方的“星火”…在这黑暗的废弃管道深处,短暂地汇合了。
他们没有时间庆祝或详细规划。凯勒迅速画出了简略的路线图——需要穿越一段危险的、靠近主通风管道的区域,然后通过一个废弃的液压升降井,才能抵达d区下层。
短暂的休整和装备整理后,这支临时拼凑的、伤痕累累的逃亡队伍,熄灭了冷光源,再次没入管道深处更浓郁的黑暗。
希望如同奥罗拉身上微弱的金光,在这被“铁瘟”侵蚀的钢铁巢穴深处,艰难地、倔强地闪烁着,试图照亮一条通往生路的裂隙。而前方,是更多的未知与必然的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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