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礼物特效还在轮番炸屏，弹幕滚动的速度快得几乎要冲破屏幕边框。陆涛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桌案，指尖第三次落在冰凉的罗盘上，铜面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指针此刻正微微震颤，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滞涩感。
“第三个连麦名额，”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依旧是那份沉稳到让人安心的语调，“就不随机抽了，我看申请列表里有个Id，挺有意思的。”
弹幕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新的刷屏潮。
【？？？大师居然指定Id？这可是头一回！】
【哪个幸运儿啊？快让我康康！】
【不会是榜一大哥吧？毕竟刷了那么多火箭！】
陆涛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画面跳转的瞬间，直播间的弹幕彻底死寂——连麦那头的画面，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任何光源，没有任何轮廓，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像是有人把镜头对准了深夜的井底。
Id赫然是灯下黑。
就在观众们以为是设备故障的时候，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怪，像是被人掐着喉咙发出来的，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沙哑、沉闷，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回音，听不出男女，听不出年龄，只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陆大师……”那声音缓缓响起，像是毒蛇吐着信子，“久仰大名。”
陆涛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指尖的罗盘猛地一顿，指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扯住，死死地钉在屏幕的方向，针尖颤得几乎要断裂。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温和询问，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语气冷得像冰：“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黑暗里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又诡异：“大师何必明知故问？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而已。”
“游戏？”陆涛挑眉，“我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那声音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因为，你的直播间里，现在有个‘客人’，正在看着你呢。”
这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锅。
【卧槽！什么意思？！直播间里有脏东西？】
【我现在头皮发麻！我是不是也在被看着？！】
【大师！快看看！我害怕啊！】
【别吓我！我一个人在家呢！】
陆涛的目光扫过镜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没有理会弹幕的骚动，而是对着麦克风沉声道：“你想玩什么游戏，直说。”
“很简单。”那声音缓缓道，“我这里有一个‘魇’，现在，它已经钻进了你的直播间，钻进了某个观众的梦里。我给你三个问题的机会，你要是能猜出这个观众是谁，猜出这个魇的来历，猜出我布下这个局的目的，我就放了他。要是猜不出来……”
那声音拖长了语调，带着浓浓的恶意：“天亮之后，这个观众，就会永远困在梦里，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你敢！”陆涛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无形的威压透过屏幕扩散开来，直播间的温度像是瞬间降了十度，连弹幕的滚动速度都慢了半拍。
黑暗里的声音却笑得更欢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陆大师，你不是号称能断阴阳、驱邪祟吗？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个魇，是我用九十九个枉死之人的怨气养出来的，它最喜欢的，就是把人的魂魄困在噩梦深处，一点点啃噬干净。”
“咕噜——”
直播间里不知道多少人咽了口唾沫，弹幕里满是哭爹喊娘的求饶。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只是个吃瓜的啊！】
【别选我！我昨晚没睡好！我现在就去睡觉！】
【大师快救我们！我不想变成行尸走肉啊！】
陆涛的指尖在罗盘上轻轻摩挲着，眼神越来越冷。他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前两次连麦时感受到的那股阴冷气息，就是这个灯下黑。林瑶的镜灵，王建军的叩门煞，恐怕都是这个人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上钩，现在，终于露出了獠牙。
“第一个问题。”陆涛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这个被魇缠住的观众，有什么特征？”
黑暗里的声音沉默了几秒，缓缓道：“他现在正在做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住的老房子里。老房子的窗户是纸糊的，窗外有一棵老槐树，槐树上挂着一个破掉的风筝。他的手里，拿着一碗红糖水，很甜，很甜，甜得发苦。”
这话一出，弹幕里瞬间有观众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这是我！！！大师！是我！！】
一个Id叫槐树下的风筝的观众疯狂刷屏，头像也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风筝图案。
【我现在就在做梦！我真的在老房子里！窗外真的有老槐树！我手里真的有红糖水！！甜得发苦！！大师救我！！】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找到了！是槐树下的风筝！】
【卧槽！太邪门了！他怎么知道人家梦里的场景？！】
【大师快救他！他要被魇啃噬了！】
陆涛的目光落在这个Id上，眼神凝重。他对着麦克风沉声道：“槐树下的风筝，你听着，现在，不要喝那碗红糖水，不要靠近那棵老槐树，找个墙角坐下，闭上眼睛，默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眼！”
【我知道了！大师！我现在就照做！！】槐树下的风筝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只是字与字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像是打字的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第二个问题。”陆涛没有理会弹幕，继续对着黑暗里的声音问道，“这个魇的来历，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暗里的声音发出一声冷哼，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这个魇，是我用心血养出来的！那些枉死之人，都是被你陆家的人害死的！你们陆家自诩名门正派，实则草菅人命！我养这个魇，就是为了报仇！为了让你们陆家，血债血偿！”
陆涛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家？
对方竟然是冲着陆家来的？
他的爷爷，他的父亲，都是玄门中人，一生驱邪扶正，积德行善，怎么会害死九十九个枉死之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或者说，是有人在刻意栽赃陷害。
“你胡说！”陆涛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我陆家世代行善，从未害过一条人命！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声音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血泪，“我是谁？你去问你那死鬼爷爷！去问他当年在青凉山，做了什么好事！！”
青凉山？
陆涛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青凉山这个地方，他听爷爷提起过，那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去过的地方，说是去处理一桩百年凶煞，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再也没提过那个地方。难道说，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第三个问题。”陆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问道，“你布下这个局的目的，除了报仇，还有什么？”
黑暗里的声音沉默了很久，久到直播间的观众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疯狂的执念：“我要你……败在我手里！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陆涛，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我要让玄门界都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我要……取代你！”
话音落下，连麦那头的黑暗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陆涛的罗盘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指针疯狂地转动着，屏幕上的黑暗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布满了血丝，眼神怨毒，死死地盯着镜头。
“陆涛！接招吧！”那声音嘶吼着，“魇！去！把他的魂魄也给我拖进梦里！！”
陆涛猛地一拍桌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黄符，指尖蘸着朱砂，在符纸上飞快地写下一道破魇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举起符纸，对着镜头，声音洪亮如钟：“天地无极，乾坤正法！破！”
话音落下，他将符纸猛地一撕！
“嗤啦——”
符纸碎裂的瞬间，直播间里像是闪过一道无形的闪电，黑暗里的那张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消散无踪。连麦那头的黑暗，也像是被阳光刺破的乌云，一点点褪去，露出了后面的景象——那是一间破败的小屋，墙上贴满了各种诡异的符箓，地上摆着一个血淋淋的稻草人，稻草人身上，赫然贴着一张写着陆涛二字的黄纸。
而稻草人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怨毒地盯着镜头。
“你……你居然破了我的魇！”黑衣人不敢置信地嘶吼着，声音里满是惊恐和不甘。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陆涛的声音冷冽如霜，“你用枉死之人的怨气养魇，伤天害理，必遭天谴。我劝你，早点收手，去官府自首，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自首？”黑衣人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陆涛，你给我等着！这次算你赢了，下次，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黑衣人猛地一挥手，桌上的稻草人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连麦的画面也瞬间中断，恢复了直播的初始界面。
直播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足半分钟，弹幕才像是山洪暴发一样，疯狂地涌了出来。
【卧槽！！！太刺激了！！！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喘！】
【大师太牛了！！手撕符箓破魇！帅炸了！】
【那个灯下黑到底是谁啊？！居然想害大师！】
【槐树下的风筝！你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就在这时，槐树下的风筝终于发了一条弹幕，字里行间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醒了！！我真的醒了！！刚才我感觉有个黑影要抓我，突然一道金光闪过，黑影就消失了！谢谢大师！！您救了我的命啊！！】
弹幕瞬间被一片“大师牛逼”“救命之恩”刷屏，礼物特效再次铺满了屏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陆涛看着满屏的弹幕，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的对决，看似轻松，实则凶险万分。对方的魇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若不是他反应及时，若不是他手里有祖传的破魇符，恐怕不仅救不了槐树下的风筝，连自己都要栽进去。
而且，对方提到的青凉山，提到的爷爷，提到的陆家的“血债”，像是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
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陆涛的指尖再次落在罗盘上，指针已经恢复了平稳，只是那股阴寒的气息，却像是刻在了铜面上，挥之不去。
他抬眼看向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他对着麦克风缓缓道，“各位，晚安。”
说完，他没有理会满屏的挽留弹幕，直接关闭了直播。
直播间的画面瞬间变黑，只留下满屏的礼物特效，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而直播室里，陆涛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青凉山。
灯下黑。
陆家的血债。
这三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
他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那个黑衣人，一定还会再来。
而他，必须尽快查明当年青凉山的真相，否则，不仅是他自己，整个陆家，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上的罗盘上，泛着一层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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