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朱公锡正被晋王、代王二人噎得心头火起,一声熟悉的呼喊便从通政房门外传了进来:
“秦王,秦王!有乐子可看,在国子监那边……”
话音未落,楚王朱季堄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随从凑了过来。
他入京之后,与秦王朱公锡臭味相投。
两人很快便玩到了一处,皆是京师风月场中挥金如土、惹是生非的主儿。
朱公锡正愁没台阶下,闻声当即冷哼一声,甩袖便走,口中犹自愤愤:“本王不与尔等海外野人一般见识!”
他快步出了通政房,拉住楚王,问道:“楚王,国子监那帮穷酸书生,能有什么乐子?”
楚王朱季堄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原来,这所谓“乐子”的源头,便是两日前于谦家眷遇袭的那桩案子。
案子发生后,刑部配合顺天府立刻派人来调查。
通过陈苦根的身份,很快便查到那所谓‘表兄’的身份。
此人名叫季秀,乃是山东任城卫的一个百户,因于谦查办孙镗案牵连被免职。
家产尽数充公,生活艰难,又不想出卖力气。
于是托人办了路引,入京投奔在京营当兵的表弟陈苦根。
刑部表示,那日在路上,偶遇于府家眷,一时激愤,这才暴起伤人。
而陈苦根在此事中,纯属被牵连的无辜者。
刑部最终定性,此乃“卫所劣员挟私报复”。
只可惜,季秀行凶之后,不知躲在何处。
当然,朝廷请大家放心,五城兵马司已加强城门查验,保证贼人不曾走脱。
锦衣卫,刑部,顺天府,东厂,等等衙门都在找他,定要将此人抓捕归案。
朝廷也承诺会加强对于府的护卫,并继续整顿卫所积弊。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文翰岂能满意!
他在国子监内大放厥词,声称朝廷这是“敷衍了事”,“只打卫所死蚊子,不碰京营大老虎”!
“若无陈苦根这京营暴卒在旁撑腰,那季秀一个外地来的免职百户,焉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袭扰当朝重臣家眷?分明是京营兵痞跋扈成性,卫所军户与之沉瀣一气!”
此言一出,果然煽动了不少年轻气盛的监生。
以监生陈安为首的一批人,被刘文翰说动,认为朝廷处置不公,罔顾于少保安危与文人颜面。
竟商议着要去皇城叩阙上书,请朝廷严惩京营,务必给于府一个“真正的交代”。
“嘿!”秦王朱公锡听完,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幸灾乐祸,“这下可真是热闹了!那帮书呆子要去叩阙?一边是给他卖命的京营,一边是嚷嚷着要公道的太学生……”
“妙啊!这乐子确实有意思!”他用手肘顶了顶楚王朱季堄,“你说,这事,他会如何处置?”
他素来看不惯那帮子酸儒,对京营也无甚好感。
今日这事,在他看来,既能看热闹,又能为难摄政王,自是乐见其成。
“走,楚王,瞧瞧去!”秦王顿时兴致勃勃,“倒要看看,这群酸丁能闹出什么名堂!若是真能恶心恶心那人,才叫不虚此行!”
楚王朱季堄亦是抚掌笑道:“正合我意!车驾已备好,就等秦王了。”
代王朱仕壥略带担忧道:“晋王,太学生叩阙,这可不是小事啊,这怎么办。”
“放你的心吧,以后到了大员岛,才是该你关心的时候。”晋王朱钟铉笑道:“还用担心他,他会吃亏么。”
“也对。诶,你说,我那封地应该叫个什么名字好?”
朱仕壥喃喃道:“还有这个岛名,叫大员岛,感觉也不好听……”
国子监,大明初立之时,地位相当尊崇。
太祖皇帝朱元璋立国,重典制,兴教化,于南京设立国子监。
是为国家最高学府,亦为朝廷育才铨选之重地。
其时,监中精英荟萃,官员多由此晋身,可谓“科举之外,又一青云梯”,天下士子莫不心向往之。
然时移世易,承平日久,弊端渐生。
朝廷为示恩宠、或为敛财,屡开“恩监”、“捐监”之门径,致使监生员额泛滥,良莠不齐。
加之科举正途地位日益巩固,选官之要,渐重进士而轻监生。
这国子监的地位,便如江河日下,不复当年光彩。
许多官绅、富户子弟,不过借此挂名,得一出身资格,心思仍全在钻研八股,搏那科举正途。
如今的国子监,于多数人而言,已非潜心问学之所。
反倒更像一块跳板,一处清谈之地,甚或一个滋生是非的渊薮。
秦王朱公锡坐上楚王朱季堄的车驾,在京城一路飙车,总算赶上了国子监的队伍。
这群太学生约莫百十人,以刘文翰、陈安为首。
高举着临时写就的标语,口中呼喊着“严惩凶顽,以正视听”、“京营跋扈,国法难容”等口号。
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皇城的正门,承天门。
在此叩阙,向天子、向摄政王直陈冤屈,是最能彰显其事态严重性的方式。
这些年轻监生们面色潮红,情绪已被刘文翰一番“朝廷偏袒武夫,罔顾士人尊严”的言论彻底点燃。
他们矛头直指京营,将陈苦根视为京营跋扈的典型。
季秀的行凶,则被视为武人集团对文臣系统的蓄意挑衅。
浑然忘了,在此案之中,那陈苦根也是受害者。
文武之别的隔阂,在此刻被放大成了尖锐的对立。
“哎哟,真是有趣,也不知他们会闹出什么乐子。”
队伍行进时,半里之外,秦王朱公锡在车架中,吃着点心,笑嘻嘻的同楚王闲谈。
这时,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出现,拦在他们车架之前。
马夫见了,顿时大怒,扬鞭欲打。
再定睛一看,来人竟身着一身极为扎眼的赤色蟠龙常服!
那龙纹张牙舞爪,竟绣着五爪!
虽说形制是常服,非朝会吉服,但这五爪之数,已是非同小可。
马夫虽不认识来人,但这身行头岂是寻常人能穿?
挥出的鞭子硬生生收回,慌忙勒住缰绳,叫停了车马。
“怎么了?干嘛停下来,跟上去啊。”楚王朱季堄被晃了一下,不满地掀开车帘,见到拦路者,瞅了一眼,觉得面生。
但目光落到那身刺眼的赤色五爪龙袍上,心头也是一凛,收敛了几分随意,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挡在前面。”
“襄王,朱瞻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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