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风微凉,掠过嶙峋的石壁,带来远处隐约的松涛。
那青衫老叟——药辰子,阴沉着脸站在一旁,袖中紧握的离火玉铲透出丝丝寒意,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能在他口中“必毁”的地火草上,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林青对他的心思恍若未觉,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与那簇地火灵的沟通之中。
他蹲在岩缝前,并未急着动用任何工具,只是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隐隐有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微光流转。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草木初生、万物萌发的本源道韵,温柔得如同清晨的第一滴露水。
《万物采药术》——灵犀一指。
指尖微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轻柔地探入岩缝,并非直接触碰地火草,而是如同春蚕吐丝般,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其深扎于地脉火眼的根系,以及那跳跃着火焰的赤红叶片。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因感受到外界灵力(药辰子的气息)而显得有些躁动、叶脉中金光流转加速的地火草,在接触到这淡绿色微光的瞬间,竟如同被母亲安抚的婴孩,迅速平静下来。叶片不再无风自动,那灼人的热意也内敛了许多,叶脉中流淌的金色光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变得更加凝聚、纯粹,仿佛被这股温和的力量洗涤、提纯了一般!
它甚至微微舒展了一下叶片,主动将一缕精纯的火灵气息,回馈到那环绕它的淡绿微光之中,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循环。
一旁的药辰子,原本带着讥诮与冷意的眼神,在林青指尖泛起微光时,还只是不屑。但当他看到地火草那堪称“温顺”的反应,感受到那股与霸道地火之力截然不同、却又和谐共生的盎然生机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林青那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无上玄奥的手指动作,以及地火草那违背常理的变化!
“引气入微,沟通草木……灵韵自生,反哺其根……这、这是……”药辰子嘴唇哆嗦着,脑海中疯狂搜索着古老典籍中的记载,一个几乎只存在于传说、早已失传的上古采药至高法门的名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识海!
“灵犀一指!是失传的‘灵犀一指’?!不可能!此法早已湮灭在远古断层,你……你究竟是何人?!”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嘶哑,看向林青的目光,再无半分之前的轻视与算计,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骇然与难以置信!能够施展“灵犀一指”的人,其在对草木之道的理解上,已然通神!这绝非什么初学采药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位隐世的药道大宗师!
就在药辰子心神剧震之际,林青动了。
他指尖那淡绿色的微光骤然一敛,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沟通与引导。随即,他并指如刀,沿着地火草根系与岩壁连接处那最细微的灵韵节点,轻轻一划!
没有金铁交击,没有灵力暴动,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未曾发出。
那株三百年火候的地火草,便如同熟透的果实自然脱落一般,轻盈地、完整地脱离了岩缝。所有的根系须毫未损,叶片上的赤红与金光比采摘前更加鲜活灵动,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深层次的洗礼与升华。
林青摊开手掌,那株完美无瑕、灵性盎然的地火草,便轻若无物地落在了他的掌心,散发着温热而纯粹的能量波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与道韵,仿佛不是在进行一次采摘,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的创作。
药辰子呆呆地看着林青掌心那株仿佛在呼吸的地火草,又看了看岩缝处那平整光滑、没有丝毫暴力破坏痕迹的断口,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之前所说的什么“柔木诀”、“子午流注”、“玉质器具断根”,在这神乎其技的“灵犀一指”面前,简直粗陋得如同儿戏!他那点倚老卖老、试图巧取豪夺的心思,此刻显得无比可笑与渺小!
巨大的震撼过后,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热!
药辰子猛地扑上前几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朝着林青深深一揖到地,声音颤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恳切:
“小友!不!大师!前辈!是老朽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师天威!老朽药辰子,平生浸淫药道,自诩有些见识,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师这手‘灵犀一指’,已臻化境!老朽……老朽愿拜您为师,追随左右,研习无上药道,恳请大师收留!”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带着几分哽咽。对于一个将毕生精力奉献给采药炼丹之道的人来说,亲眼见证失传神技的重现,其冲击力不亚于苦修者得见大道真容。
林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拜师弄得一愣,随即侧身避开,摇了摇头:“老人家言重了,我不过是略懂些皮毛,当不得大师之称,更无收徒之能。我们还是依先前约定吧。”
药辰子闻言,脸上激动之色一滞,涌上浓浓的失望与羞愧。他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卑劣行径,用百株垃圾药材换取四品灵药的“约定”……这简直是对大师的侮辱!
他脸上火辣辣的,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连忙将自己药篓里所有看得上眼的药材,连同之前拿出来做样子的那些一品货色,一股脑地全都取了出来,堆在林青脚边,足足有百余株,虽然品阶普遍不高,一二品居多,但胜在种类繁多,新鲜度也还不错。
“大师,这是老朽身上所有的药材,虽不入您法眼,但……但请您务必收下,算是老朽一点微末的赔罪!”药辰子躬身说道,姿态放得极低。
林青看了看地上那堆药材,又看了看手中完美采摘的地火草,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对方既然认错态度诚恳,他也不会揪着不放。他将地火草小心放入药篮,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药材。
药辰子见林青收下药材,心中稍安,但那股因见识到神技而激起的结交之心却越发强烈。他犹豫片刻,一咬牙,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通体温润洁白,仿佛由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玉牌正面,镶嵌着七颗细小的、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蓝色晶石,微微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辉。背面,则刻着一个古朴的“辰”字,笔走龙蛇,隐有药香缭绕。
“大师,”药辰子双手捧着玉牌,递到林青面前,神情肃穆,“此乃老朽的身份信物。老朽不才,忝为中州‘炼药城’名誉长老,并在城中开设了一家‘星辰炼丹堂’。凭此玉牌,您可至炼药城任何一家‘星辰炼丹堂’分号,支取任意所需药材,不限品类,不限数量!权当是老朽为今日冒犯之举,聊表歉意,亦盼能与大师结个善缘!”
他这话说得极其郑重。中州炼药城,乃是此界丹道圣地!星辰炼丹堂更是其中翘楚!这枚玉牌的价值,某种程度上,比那株三百年的地火草还要珍贵得多!因为它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炼丹势力的友谊和几乎无限的药材资源!
林青看着那枚星光点点的玉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诚意,略一思忖,便接了过来。他正愁以后炼丹药材来源,这玉牌倒是解了燃眉之急。“那就多谢药老先生了。”
见林青收下玉牌,药辰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欣喜的笑容,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大师折煞老朽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坠星崖。
林青背着那个被各种药材塞得满当当、甚至有些鼓鼓囊囊的药篓,踏上了归途。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星辰玉牌,感受着药篓沉甸甸的分量,再想到那株完美采摘的地火草,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这一趟出门,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找到了目标药材落星花(在采摘地火草前他已在不远处寻到几株),还意外得了地火草这等四品灵药,更有百株各类药材充实家底,以及这枚代表着一条稳定药材来源的玉牌。
振兴宗门的炼丹大计,似乎……前景可期啊。
而在他身后,药辰子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林青消失在夕阳中的背影,目光复杂,充满了敬畏、感激与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憾。
“灵犀一指……重现世间……东域缥缈宗……这位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喃喃自语,决定立刻传讯回炼药城,动用一切力量,查探这位神秘青年的底细,同时,缥缈宗这个名字,也被他牢牢刻在了心里。
今日之遇,或许将搅动整个丹道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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