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满腐烂木箱的角落，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酸臭。巷子外酒吧隐约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更衬得此地死寂如坟。
林辰和艾莉将昏迷的“灰影”拖到角落最深处，用破旧的油毡布和几个空木箱做了简单的遮挡。艾莉指尖弹出血色符文，布下一个微型的隔音与能量波动干扰结界——效果有限，但足以掩盖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细微声响和能量泄露。
林辰没有立刻弄醒“灰影”。他先是将手掌虚按在对方额头上方，集中精神，将印记的秩序感知能力缓缓探出。
在这种极近距离且目标失去意识防御的情况下，感知的清晰度提升了不少。林辰“看”到，“灰影”体内的能量运行呈现出一种灰暗、阴冷、偏向侵蚀与隐匿的特质。灵魂核心被一层混杂着警惕、麻木与某种病态“忠诚”的复杂情绪包裹着。而在其能量循环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后颈刚刚植入“信标种子”的位置，一丝微弱但顽固的、属于林辰的寂灭魂力与秩序波动，正如同潜藏的荆棘，与“灰影”自身的能量缓慢而持续地发生着微弱的对抗与融合。
植入成功了，而且“种子”的活性比预想的要好，正在适应宿主环境。
林辰收回感知，看向艾莉：“可以弄醒他了。注意，一旦他有激烈反抗或试图引动某种隐秘警报的迹象，立刻再次击晕。”
艾莉点头，指尖凝聚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轻轻点在“灰影”眉心。血珠渗入皮肤，“灰影”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眼皮剧烈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仅仅半秒后，童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发现自己被绑缚（艾莉的血丝依旧缠绕着他的关节），身处陌生黑暗的环境，面前站着两个兜帽遮面的身影！
他想挣扎，但四肢关节处传来的、带着麻痹效果的血能让他使不上力气。他想调动灵力，却惊骇地发现体内灵力运转滞涩不畅，灵魂深处更是传来阵阵隐痛和一种莫名的、仿佛被更高层次存在注视的恐惧感——那是林辰的“信标种子”和尚未散去的秩序感知残留的影响。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压抑的惊怒，“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我们是谁不重要。”林辰开口，声音经过魂力微调，变得低沉平缓，不带任何地域特征，“重要的是，你是谁的人，在替谁做事。”
“灰影”眼神闪烁，闭口不言，显然受过反审讯训练。
林辰并不意外。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那暗金色的印记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微弱但神秘的光泽。“看看这个。”
“灰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印记吸引。初看时只觉得神秘，但当他凝神细看时，灵魂深处那股莫名的恐惧感骤然增强！那印记仿佛一个旋涡，散发着令他本能感到厌恶、排斥却又隐隐战栗的气息！他体内的灵力在印记光芒的照耀下，紊乱感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声音中的惊怒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是能决定你接下来是痛苦，还是解脱的人。”林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某种“界定”与“裁决”的意志，通过印记微微放大，直击“灰影”的心神。“你的体内，已经被我种下了一点‘小礼物’。现在，它很安静。但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让它……活跃一下。”
话音未落，林辰心念微动，通过印记与“信标种子”之间那微弱的联系，轻轻“拨动”了一下。
“呃啊——！”
“灰影”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弓！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眼珠暴突，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冷汗如浆般涌出！他只感觉灵魂核心仿佛被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入，然后猛然搅动！剧烈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痛苦让他几乎瞬间崩溃，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绑缚他的血丝都深深勒入了皮肉。
痛苦只持续了三秒，林辰便停止了刺激。
“灰影”瘫软下去，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看向林辰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惧。刚才那种痛苦，远超肉体折磨，直接作用于灵魂本质，根本无法抵御！
“现在，愿意谈了吗？”林辰问。
“灰影”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嘶声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名字，身份，为谁工作。”
“……图鲁。阴影行者，受雇于‘灵能疗愈会所’的维萨老板。”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具体职责。”
“负责……接收下层几个点的‘收益’，处理一些……不听话或者出了问题的‘客户’，偶尔……运送一些‘特殊货物’。”图鲁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这些“职责”并不光彩。
“维萨老板，和会所，真正在做什么？”林辰追问。
图鲁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显然触及了核心秘密。林辰指尖微抬，图鲁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剧烈一颤，连忙道：“我说！会所……会所表面是做疗愈生意，实际上……是在提炼和贩卖‘梦尘’！”
“梦尘？”林辰皱眉。这名字听起来比“污秽”更隐晦。
“一种……从特定虚空矿物和生物残骸里，配合老板提供的‘秘方’……提取出来的东西。”图鲁喘着气，“吸食或者通过特殊仪式注入，能让人精神极度亢奋，产生强大的幻觉和力量感，甚至短时间提升修为……但会上瘾，而且用多了……人会慢慢变得暴躁、出现幻觉，身体也会出现锈蚀一样的溃烂……老板把轻度提取物混在饰品里低价卖，重度提纯的‘梦尘’在会所高价卖给那些有钱的修炼者……”
果然！所谓的“疗愈”，根本就是毒品加工和贩卖！而那种“秘方”，毫无疑问就是经过处理的“纪元之垢”能量！
“你们提取‘梦尘’的原料，从哪里来？”林辰抓住了关键点。
“原料……主要是老板提供的。我只知道，最近会所需要大量的‘灰烬结晶’和‘哀嚎苔藓’，还有……‘活体结晶’需求特别大，特别急。”图鲁说到“活体结晶”时，声音明显抖了一下。
“灰烬结晶”、“哀嚎苔藓”，这些林辰在“守夜人”提供的资料里见过，是某些高辐射或怨念聚集的虚空区域出产的矿物和植物，本身具有强烈的负面能量和一定致幻性。“活体结晶”……这个名字让林辰心中猛地一沉。
“活体结晶是什么？”他声音冷了下来。
“是……是从那些对‘梦尘’深度上瘾、或者使用过度导致身体和灵魂都出现‘结晶化’倾向的客户身上……提取出来的。”图鲁的声音低若蚊蚋，“老板说……那是‘梦尘’的精华沉淀，是更高级的原料……最近收货那边催得很紧，会所里‘合格’的客户不够，所以我们也在下层区悄悄寻找有早期‘锈蚀’症状的人，用免费‘初级调理’的名义把他们骗进去……”
林辰和艾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原来如此！底层散布的污染饰品，既是为了筛选易感人群，也是为了制造“原料”！所谓的“疗愈会所”，是一个从制造“消费者”到回收“原料”的完整闭环！而“活体结晶”这种惨无人道的原料，显然是为了制造更高浓度或更强效果的“梦尘”，供应给更上层的“消费者”或者……用于其他更黑暗的用途！
“维萨老板上面，还有人吗？这些‘梦尘’和‘活体结晶’，最终送到哪里去？”林辰压抑着怒火，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维萨老板很少露面，会所里真正管事的是‘秘师’大人，就是经常穿紫袍戴面具的那位。货物……每次都是‘秘师’大人亲自安排车队运走，路线不定，目的地……我真的不知道！老板和‘秘师’大人从来不说，我们也不敢问！”图鲁急切地辩解，生怕林辰再给他来一下灵魂刺痛。
“那批急着要的‘活体结晶’，什么时候运走？怎么运？”
“应……应该就是今晚！还是走老路线，从后巷通道装车，由‘秘师’大人安排的秘密车队运走，据说这次要得急，可能会走‘快速通道’，避开常规检查站……”图鲁为了保命，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倒了个干净。
今晚！快速通道！
林辰心中一凛。如果让这批包含着受害者生命与灵魂结晶的罪恶货物被运走，不仅线索可能断掉，更意味着不知多少被残害的生命最终化为毒品流向未知的黑暗。
必须截住它！或者至少，追踪到它的目的地！
但眼下，还有这个图鲁要处理。
直接杀掉最简单，但尸体处理是个麻烦，而且可能留下线索。放掉更不可能，他一旦脱身，立刻就会向会所报警。
林辰看着眼神惊恐、等待发落的图鲁，心中快速权衡。杀，暂时没必要；放，风险太大；长期控制，以他们目前的手段难以实现……
“艾莉，有没有办法让他‘自然’地消失一段时间？比如，生一场‘大病’，或者遭遇一次‘意外’，需要休养，且无法与外界联系？”林辰传念问道。
艾莉略一思索，回应：“深度血液汲取配合特定毒素，可以制造类似‘急性虚空辐射病’的症状，高烧、昏迷、灵力溃散，需要隔离治疗。以枢纽的医疗条件，至少能让他在医疗舱里躺上十天半个月，且期间意识不清。但需要一处相对‘安全’的医疗点，且不能引起会所怀疑是他杀。”
林辰目光落在图鲁身上，又看了看这肮脏的小巷。一个计划迅速成形。
他蹲下身，平视着图鲁惊恐的眼睛：“听着，我们不杀你。但你需要生一场‘病’，一场足够严重、让你暂时无法工作也无法告密的病。”
图鲁眼中先是闪过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变成恐惧。
“我会让我的同伴对你做一点手脚。你会‘突发急病’，昏迷在这条巷子里。稍后，会有人‘偶然’发现你，把你送到公共医疗站。你在那里好好‘养病’，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你体内的‘小礼物’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乱说话，或者试图联系会所……”林辰没有说完，但指尖那令图鲁灵魂战栗的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图鲁脸色惨白，最终认命般点了点头。
艾莉走上前，指尖再次凝聚血珠，这一次，血珠颜色暗沉，带着一丝不祥的紫黑。她将血珠点入图鲁颈侧动脉，同时进行了一次浅层的血液汲取。图鲁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脸色迅速变得灰败，气息急剧衰弱下去，眼皮沉重地阖上，陷入深度昏迷。他的体表开始浮现出类似辐射灼伤的红斑，体温也在异常升高。
艾莉又快速处理了一下现场，抹去明显的打斗痕迹，将图鲁摆成一个醉酒后突发疾病的姿态，扔在几个空酒桶旁边。以枢纽底层常见的情况，他很快就会被发现并送走。
做完这一切，林辰和艾莉迅速撤离了这条小巷。
重新回到相对安全的地带，林辰的脸色没有丝毫轻松。
“今晚，货物就要运走。‘快速通道’……我们必须知道他们走哪条路线，最终目的地是哪里。”
“直接跟踪车队？”艾莉问。
林辰摇头：“那个‘秘师’很可能亲自押送或者暗中监控，太危险。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追踪方法。”
他想到了植入图鲁体内的“信标种子”。如果……能在货物上也留下类似的标记呢？
“艾莉，你之前闻到的货箱里的气味……那种‘活体结晶’，其能量特征是否非常独特？如果接触过，能否在一定距离内进行追踪？”
艾莉仔细回忆，肯定道：“那种混合了强烈生命痛苦、灵魂污染和高度浓缩负面能量的气息，非常独特。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且没有强力屏障持续干扰，我应该能追踪到。”
“好。”林辰眼神锐利起来，“那我们就想办法，在货物装车前，给其中一箱‘活体结晶’，做一个更‘保险’的标记。用我的‘种子’，加上你的血能烙印，双保险。”
计划的大胆程度让艾莉都微微侧目，但她也明白，这是目前最有希望咬住这条毒蛇尾巴的方法。
距离夜晚货物运出，还有时间。他们需要立刻返回安全屋，准备更稳定、更隐蔽的追踪标记，并制定接近装货区域而不被发现的方案。
暗巷里的审讯撬开了一条缝隙，窥见了污秽产业的冰山一角。而接下来的行动，将决定他们是顺着这条缝隙撕裂整个阴谋，还是被反弹的力量彻底吞噬。
夜幕，即将成为罪恶运输的掩护，也可能成为狩猎者最好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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