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灵香烧了又熄,熄了又点。
周正盘坐在蒲团上,眼睛却闭着,眉头时不时拧一下,又舒展开。
他将心神沉入道基,体悟那变化与隐匿的神意。
他回想起自己操控傀儡时的如臂指使,演化万象时的惟妙惟肖,太虚归一诀中那虚化万法,以及以虚引实,以实承虚。
种种感悟,汇入心田,又反哺向那幽暗道基。
道基微微震颤起来,表面那深邃的黑色仿佛活了过来,如深沉夜空开始流淌,其间有点点微光明灭,像是隐匿于夜幕下的狡黠星辰。
周正的神念,引导着这份苏醒的道韵沿着一个玄奥的轨迹运转。
这轨迹是意的流动。
他想象自己是一缕风,无相无形,却能拂动万物。
他想象自己是一滴水,可随器成形,亦可渗透无间。
他想象自己是一道影子,依附于实,却本身为虚,可以出现在任何光照不及的角落。
渐渐地,在那幽暗道基的上方,一点近乎虚无的灵光,开始凝聚。
它就像一滴融入墨色的水,一道掠过镜面的光,存在感低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周正能清晰地感知到它。
它蕴含着虚实交错的意韵,它是他虚实欺诈之道的第一颗种子,第一个神通雏形。
周正福至心灵,尝试着催动这微弱的灵光,融入灵力缓缓向外探出。
这缕灵力落在那个蒲团上。
周正睁开眼,神识扫过。
咦?
那蒲团上的气息……似乎比刚才鲜活了那么一丝丝,好像刚有人坐过不久,甚至带着一点体温未散的错觉。
虽然很微弱,持续时间可能只有两三息,而且仔细探查就能发现源头是他自己,但这让周正精神一振。
“老王你快看!”
周正在识海里兴奋地呼唤 。
王携的神念投注过来。
“以神意附着灵力,赋予其短暂的虚假属性,干扰外界的感知反馈……”
王携沉吟着,严谨地分析。
“此乃虚实欺诈最基础的运用,可称之为惑感。”
“对!就是这个!”
周正接口。
“但这还不够。”
“仅能惑目,难惑神识,更难惑心,你需将此种虚意,与你道基神意更深结合。”
周正摸着下巴思索着。
“道基神意乃根源。”
王携引导着他。
“你需更清晰地感知并调动那股神意,以其为源,灵力为媒,神念为笔,去勾勒这个的雏形。”
周正闭上眼,心神再次沉入道基。
这一次,他不去想具体要模仿什么,也不去刻意制造虚假信息。
他只是去感受道基那股独特的意韵。
其如水流无形,如暗影潜藏。
是对变与藏的本能亲近。
渐渐地,他的神念仿佛与这股意韵产生了共鸣。
幽暗道基微微震颤,散发出比初时更活跃的波动。
周正心念一动,引导着这股神意缓缓向身体周围扩散。
起初,范围极小,仅能覆盖周正自身。
但王携敏察觉到了不同。
“此非简单隐匿,亦非幻形,而是一种……诱导。”
“没错!”
周正睁开眼,眼中闪着光。
“打架的时候,哪怕让他预判慢上一息,或者准头偏上一寸,可能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雏形有了,但如何让它更稳定,范围更大?
这需要灵力运转来支撑和放大这种神意效果。
“老王,帮帮忙,设计条专线!”
周正在识海里呼唤。
推演具体的行功路线,这是王携的强项。
他结合周正道基的神意以及方才感知到的那种独特韵律,开始在心中快速勾勒。
“气海起,经幽阙,上贯泥丸,此为神意之源。”
“分两路,一路走阳维脉,过风府、天柱,主外显之气机扰动。”
“一路走阴蹻脉,经照海、交信,主内敛之形影模糊。”
“于百会穴交融,化神意灵力为无形之域,再散于周身三尺……”
“此处需加入太虚归一诀中虚实转化的些许关窍,令此域可随心……”
王携一边推演,一边将经脉路线、灵力流转的缓急、关键穴窍,详细传递给周正。
周正依言,操控着一缕灵力,沿着王携讲的路线缓缓运行。
起初几次,不是灵力在某个穴窍卡住,就是神意注入的时机不对,导致效果断续甚至反噬。
“急不得。”
王携耐心指导着周正。
“虚实之道,重在微妙平衡,灵力流转需如溪流潺潺,神意注入需如细雨润物,两者相合,方有润物无声之效。”
周正慢慢调整,失败,再调整。
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
当灵力流过那些关键穴窍,心神与道基神意保持共鸣时,一种奇妙的顺畅感油然而生。
那缕特殊的灵力最终汇于百会,再无声洒落。
周正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那种模糊感变得稳定了一些,范围也扩大到了约莫一尺。
周正欣喜异常。
但这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维持。
想要在战斗中灵活运用,起到欺诈效果,还需要更精细的操作。
这需要对灵力路径进行更复杂的推演,对神意的掌控要求也更高。
接下来的日子,周正沉浸在对神通的打磨和拓展中。
他尝试在基础之上上,衍生出几种神通效果。
“饭要一口口吃。”
王携见他有些急躁,出言提醒。
“心神层面涉及神魂,需慎之又慎。”
“眼下能将神通熟练释放,于筑基期争斗中,已足堪大用。”
周正也知贪多嚼不烂。
但他给这两个衍生效果起了名字。
那个制造虚假幻象的,叫声东击西。
那个扭曲感知判断的,叫指鹿为马。
还有一个遥远的心神暗示构想,他称之为忽悠你没商量,暂时存档,留待日后境界高了再研究。
随着练习的深入,周正对虚实欺诈的理解也在加深。
虚,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是六感的博弈。
实,是自己的最终目的。
欺诈,是连接虚实的桥梁,是引导对手犯错的艺术。
他的道,便是游走于虚实之间,以欺诈为刃,专攻人心破绽与感知盲区的老六之道!
“就是这种感觉!”
周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恭喜。”
王携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此神通雏形已立,虽略显青涩,然其立意独特,潜力深远。”
“你之道途,于此算是真正迈出了关键一步。”
周正嘿嘿一笑,随即问道。
“老王,我的道算是有点眉目了,你的呢?有想法没?”
识海中,王携的魂光似乎黯淡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轻叹。
“尚未。”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周正能感知到那平静之下的一丝困惑与滞涩。
“ 我所追求的道……似乎仍隔着一层迷雾。”
王携缓缓说道。
“我曾以为,是光明正大,是担责于己。”
“但经历种种,我意识到,那或许只是被宗门规训和他人期望塑造出的躯壳。”
“躯壳之下的本真,我仍在寻找。”
周正听完,也收了嬉笑,认真道。
“老王,这事急不来,我的道之所以快,是因为我本来就……呃想得简单。”
他顿了顿,又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安慰道。
“再说了,主角不都是先搞点猥琐流技能过渡,后期才领悟毁天灭地的大招吗?”
王携似乎被他的说法逗得有些无奈。
“且行且看吧,大道漫漫,机缘或许就在下一刻。”
就在这时,静室外的禁制被轻轻触动。
柳小萤略的声音传了进来:
“掌柜,外面……外面有人找您。”
周正和王携的神念同时一凛。
那个万象皇朝金丹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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