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真死了?确定吗?!”
刘家沟镇,伍万书房内,烛火跳动。
他捏着刚从亲信处传回的最后一张纸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脸上交织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千真万确,老爷。”心腹金六子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道,“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白布灵幡,东山寨里哭声嚎啕,岗哨森严如临大敌。‘二狗’最后传出的消息也是‘事成’。拍地缸那莽夫,肯定是没熬过去。”
“好!好!好!”伍万连说三个好字,将纸条凑近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仿佛也烧掉了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
拍地缸一死,滚地雷昏迷,就算醒了也不一定和和尚一条心。
尚和平在东山寨根基尚浅,何况他还要去奉天府,内部必定人心惶惶,正是他上下其手、彻底掌控的好时机!
那个不知深浅的“王五”五姑娘,咱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吴巡检那边,奉天来的压力如何?”伍万转向另一件要紧事。
金六子脸上露出忧色:“压力极大。奉天巡防营死了人,上面震怒,限令十日之内必须缉拿真凶,追回被劫官银礼品,否则……吴巡检的顶戴怕是难保。他今天又找您了吧?”
伍万冷笑一声:“找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告诉他真凶吕三狡诈,藏于深山,一时难以剿灭。”
“但东山寨经此重创,群龙无首,正是剿抚的良机。我已布下棋子,不日便有内应打开寨门。届时,既能缴获‘赃物’(他盘算着用吕三劫走的那批财货一部分顶账,其余的归自己),又能收编或消灭一股悍匪,对上对下,都是大功一件。”
“伍爷高明!如此一来,吴巡检必定倚重您,奉天那边也好交代。”金六子奉承道。
“交代?”伍万眼神阴鸷,“光是交代巡防营还不够。奉天府来的那位‘武教官’,胃口可不小。”
“他不要钱财?”金六子问。
“应该说他不止要钱。若此事办得漂亮,岂止是剿匪有功,或许能帮我活动个实缺,离开这刘家沟小镇,去府城甚至奉天谋个前程。”
“奉天还不是巡防营的地盘?”金六子有点看不懂了。
“奉天府可不一定就是巡防营说了算,再好的马能跑过火车?”伍万白了一眼金六子的头发长见识短——对,头发太长了,这个辫子也该剪了。
这才是伍万真正的野心:乱世之中,匪号不过是垫脚石,官身才是护身符和登天梯——官身也得看是哪朝天子的臣子。
他来自东山匪巢,就是要用东山寨的尸骨,铺就自己的青云路。
“那……尚和平那边?他若不肯就范?”金六子知道伍万和尚和平曾因除掉花蝴蝶结盟。
“他?”伍万不屑,“一个来历不明的光头,仗着有点身手和运气罢了。拍地缸挂了,滚地雷要再一死,他在寨内还能有多少威望?”
“命令内应伺机煽动,制造混乱。若他识相,接受招安,给我当个傀儡头目也罢。若是不识相……”他用一个手指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吕三的刀不够快的话,奉天巡防营的枪,关东宪兵队的枪都可以借来一用。”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此人似乎也有点门道,他说想去奉天?不知道是去拼死一搏,还是真有门道力转乾坤?草上飞取走路引后,可有什么异常?”
管家回想了一下:“草上飞取了东西就走了,不过没有立刻回山复命。底下人好像看见他在镇上逗留了两日,采买东西,倒也正常。”
“多留意些。”伍万总觉得尚和平没那么简单,“还有,瘦猴子在牢里,给我看紧了,别让他乱说一句话。该让他‘招认’什么,你清楚。”
“明白。”金六子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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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寨,草上飞是踩着晌午的日头回来的,一身的风尘,满脸的倦色,可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他顾不上喝口水,抹把脸,径直寻到了正在拾掇行装的尚和平。
“四当家,事体办妥了。”草上飞从贴身汗褟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揭开,露出里头几张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并一张硬实些的纸片。
“‘尚和平’的户帖凭由,奉天府衙门用印的路引,都在这儿。做的是关里来投远房亲眷的由头,寻常卡子上盘查,都能对付过去。”
尚和平接过,就着窗亮子细看。纸张是正经官用的棉料纸,印色朱红,纹路清晰,在这年月,这就是顶硬实的身份。
他点点头,仔细收进怀里。“辛苦了。道上还顺当?可听着什么风声没有?”
草上飞脸色沉了下来,压低了嗓门:“四当家,还真摸着点信儿。是关于瘦猴子伍万,还有……吕三。”
尚和平打断了草上飞,对门口的王五说,去把兄弟几个叫到聚义厅,咱们一起说。
很快,聚义厅里钻山豹、山猫、铁牛等拢了来。
尚和平也不啰嗦,冲草上飞说:“兄弟们齐了,你仔细说。”
“瘦猴子那小子命硬,没折在刘家沟。”草上飞啐了口唾沫。
“镇上巡检司里的人传出话,说是带回去以后,动了刑,辣椒水、老虎凳都过了,可人还剩口气儿。没往大牢里扔,听说……是上头有人递了话,暂且‘养’着。“
“我忖度着,这是留着当鱼饵,或是……紧要时拉出来咬人的活口。”
“屈打成招?”尚和平拧紧了眉头。
“差不离。动了刑,却没正经过堂就画押,这里头有蹊跷。信儿还说,今天天没亮透,人就被秘密押往奉天府去了,十有八九会关在巡防营的私牢里。”
尚和平的心往下坠了坠。瘦猴子活着,是根线头,就是还不清楚线头那头究竟是啥。
他要真能攀扯出吕三,保不齐在熬刑不过时,吐出更多要命的东西。
“吕三呢,有消息吗?”尚和平追问,语气更急。
草上飞脸上掠过一丝后怕和古怪:“吕三……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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