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谦的额头。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张谦喉咙里发出的、被布条压抑着的呜咽声,和沈雁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带着刺骨的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周围那十几名黑衣杀手,如同蛰伏的毒蛇,冰冷的目光透过战术头盔,锁定着场中的一举一动,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与仓库里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沈雁握着枪的手,稳如磐石,黝黑的枪身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从手腕到肩膀,每一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的眼神,穿透了探照灯刺眼的光幕,直视着对面集装箱上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知道,“主教”就在那里,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冷漠地俯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关于人性与忠诚的残酷戏剧。他甚至能想象出“主教”此刻的表情,那是一种带着轻蔑和玩味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如何进行绝望而徒劳的挣扎。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张谦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绝望,慢慢变成了一种哀求。他看着沈雁,这个曾经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男人,这个他无比敬重和信任的“先生”。他读不懂沈雁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挣扎、决绝和无尽冰冷的复杂眼神。他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乞求沈雁不要动手,又似乎在催促他为了更重要的任务,不必顾及自己的性命。
“开枪,提修斯。”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用他的血,来证明你的价值。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随着这声催促,周围的黑衣杀手们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突击步枪发出了清脆的、解除保险的“咔哒”声。那十几道致命的红外线激光束,更加密集地聚焦在沈雁和张谦的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撕成碎片。肃杀的气氛,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沈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他没有看张谦,而是依旧盯着那片黑暗,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仓库:“你错了,我还有别的选择。”
话音未落,沈雁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只听见“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空旷的仓库里猛然炸开,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但中枪的,并非张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对张谦开枪的那一刹那,沈雁握枪的右手手腕,以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角度,猛地向上一翻。他的食指在瞬间扣动了扳机,一颗灼热的子弹,没有射向张-谦,也没有射向周围的任何一个杀手,而是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刁钻角度,呼啸着射向了他头顶斜上方,那盏悬挂在穹顶之上的大功率探照灯!
“轰!”
一声巨响,探照灯应声爆裂,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绚烂的烟火,从空中坠落。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也因为瞬间的光线剧变,出现了零点几秒的视觉迟滞。而这零点几秒,对于沈雁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已经足够决定生与死。
“敌袭!开火!”那个电子合成音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
黑暗中,十几支突击步枪瞬间喷射出愤怒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向着沈雁原来站立的位置倾泻而去。子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击打在水泥地面和金属集装箱上,迸射出无数耀眼的火星,将这片黑暗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沈雁早已不在原地。就在击碎探照灯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像一头猎豹,猛地向前窜出。他没有选择后退或者躲避,而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迎着枪林弹雨,冲向了张谦所在的方向。他的动作,流畅而充满了力量感,每一步的跨度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每一次的闪避,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致命的弹道。他在死亡的边缘,跳着最优美的舞蹈。
冲到张谦面前,沈雁左手一把抓住捆绑椅子的粗麻绳,腰部猛然发力,一声低吼,竟然将连人带椅的张谦,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像扔一块石头一样,奋力甩向了旁边一个巨大的集装箱的阴影里。
“砰!砰!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名反应最快的黑衣杀手,已经调转枪口,呈品字形,向着沈雁发起了交叉射击。三道火舌,从不同的方向,封死了沈雁所有的躲避路线。
面对这必杀之局,沈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猛地向后倒去,整个后背,几乎与地面平行。三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浪,擦着他的鼻尖和胸口,呼啸而过。他甚至能闻到子弹上那股刺鼻的火药味。
身体下落的瞬间,他手中的枪,再次响了。
“砰!砰!砰!”
又是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了一声。他没有瞄准,完全是凭借着肌肉的记忆和对危险的直觉,在身体后仰的瞬间,完成了三次射击。三颗子弹,在黑暗中划出三道笔直的火线,精准地钻进了那三名黑衣杀手的眉心。那三名杀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应声倒地,他们头盔上的红外线瞄准器,也随之熄灭。
沈雁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有丝毫的停顿,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地上弹起,然后像一头捕食的猛虎,冲进了离他最近的,由几个废弃集装箱组成的钢铁丛林之中。
“废物!一群废物!”那个电子合成音气急败坏地咆哮着,“b组,c组,从两翼包抄!A组,火力压制!给我杀了他!我要把他剁成肉酱!”
随着命令的下达,剩下的黑衣杀手们,立刻分成了三个战斗小组,战术素养极高地展开了行动。A组的四名成员,占据了有利地形,开始对沈雁可能藏身的区域,进行不间断的火力压制。密集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收割着集装箱的铁皮,发出“当当当”的刺耳声响,迸射出的火花,将这片区域照得忽明忽暗。b组和c组的成员,则分别从左右两侧,呈扇形,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他们的脚步极轻,动作协同一致,像一群在黑夜中狩猎的狼群,默契而致命。
仓库里,一时间枪声大作,火光四射,浓烈的硝烟味,迅速弥漫开来。一场残酷的猎杀游戏,正式开始。
而此刻,在距离这座废弃仓库几公里外的一栋不起眼的高层居民楼里,林瑶正坐在一片由各种高科技设备组成的“信息茧房”之中。她的面前,是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屏幕,上面正以极快的速度,刷新着海量的数据流和各种监控画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清脆的敲击声,如同急促的战鼓,在这间临时的指挥室里回荡。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块屏幕。那块屏幕上,显示的不是监控画面,而是一个不断跳动的,代表着心率和生命体征的波形图。这个波形图的数据,来源正是沈雁在进入仓库前,悄悄激活的那枚微型生命体征监测器。
当仓库里第一声枪响传来的时候,林瑶的心,瞬间揪紧了。她看到代表沈雁心率的波形,在瞬间飙升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值,然后又在剧烈的波动中,顽强地维持着。她知道,战斗已经开始了。沈雁正在用他的生命,去博取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首长,‘风筝’已经与目标接触,现场发生激烈交火!‘风筝’心率185,血压200\/110,情况非常危险!请求启动第二套方案!让外围的突击队强攻!”林瑶抓起桌上的通讯器,对着另一头,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乎是吼叫着说道。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担忧,而变得尖锐而嘶哑。
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老人那沉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响起:“小瑶,冷静。你要相信‘风筝’。他是我们最优秀的特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强攻,只会让他暴露,让我们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可是他会死的!”林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您听听这枪声!对方至少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而且装备精良!他只有一个人,一把枪!他怎么可能活下来!这不是在执行任务,这是在送死!”
“这是命令!”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风筝’计划,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共济会’核心的机会。这个机会,是沈雁用他的名誉、他的前途,甚至他的生命换来的!我们不能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林瑶同志,我命令你,坚守岗位,继续为‘风筝’提供技术支持!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
“嘟……嘟……嘟……”
通讯器里,传来了忙音。老人,已经切断了通讯。
林瑶无力地放下了通讯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冰冷的键盘上。她知道,老人说的是对的。从沈雁决定接受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是一只被放飞的“风筝”,线,就握在组织的手里。而她,就是那个负责观测风向,确保“风筝”能飞得更高、更远的人。她不能哭,她没有时间悲伤。她必须集中所有的精力,去帮助他,去成为他在黑暗中,最可靠的那双眼睛。
林瑶猛地用手背擦干了眼泪,她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和锐利。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屏幕上。
“‘天盾’系统,接入城市交通网络,实时追踪所有从城西七号仓库周边一公里内驶离的车辆。进行车型、颜色、车速分析,建立数据模型,筛选可疑目标。”
“接入城市电力系统,分析七号仓库区域的电网负荷变化。我要知道,他们除了探照灯,还启动了哪些大功率设备。”
“调用‘天眼’系统,对仓库周边所有制高点进行红外扫描。我要找到他们的狙击手,或者观察哨。”
“根据仓库的建筑结构图,建立三维模型。分析所有可能的承重墙、通风管道、下水道系统。把所有的逃生路线,都给我标出来!”
一道道指令,从她的口中,清晰而迅速地发出。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再次飞舞起来。海量的数据,在她的面前汇集、分析、重组。整个城市的脉络,仿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的大脑,此刻就像一台超大功率的计算机,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所有信息,试图从这片混乱的战场迷雾中,为沈雁找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她不能陪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为他筑起一道最坚固的盾牌。
沈雁,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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