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阁的胜利，像一剂猛药，短暂地提振了人心，却也像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激起了更深层的炸裂。林飞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墙壁更厚了，那些隐藏在恭敬面具下的目光，也变得更冷，更毒。
库兹马送来的名册，厚得像块城砖。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堂口的人员、职司、俸禄。林飞只粗略翻了几页，便嗅到了浓重的不对劲。炼器坊挂着名号、常年不见人影的“客卿”竟有十数位，俸禄高得离谱；执事殿一些无关紧要的岗位，人员臃肿，俸禄支出却占了不小的份额；甚至刑堂名下，也列着不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暗桩”，消耗着海量资源。
这哪里是名册，分明是一张张贪婪吸血的嘴！
“查！”林飞将名册合上，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就从这些‘虚职’、‘冗员’开始查起。通知下去，三日后，所有堂口，按名册核验人员，俸禄发放，暂缓。”
库兹马脸一苦，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飞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没敢开口，躬身领命，脚步沉重地退了出去。他知道，这把火，终于要烧到最烫手的地方了。
猢狲站在一旁，小眼睛里精光闪烁：“顾问，这一动，可是要捅马蜂窝了。那些人，怕是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自然不会。”林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所以，我们不能只等着他们出招。”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猢狲身上：“你挑几个机灵、面孔生，绝对信得过的兄弟，撒出去。不用他们做什么，只做两件事：听，和看。重点盯着各堂口管事以上的动向，还有……库兹马提到的那个‘鬼市’。”
“明白！”猢狲精神一振，领命而去。这种暗地里的活计，正是他擅长的。
房间里只剩下林飞和黑岩。
“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林飞忽然问。
黑岩抱着膀子，言简意赅：“明的，不敢。暗的，下黑手。”
林飞点头。罗魇那种老狐狸，绝不会在明面上对抗魔尊支持的改革。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阴狠，更致命。鬼市，那个不受监管的法外之地，无疑是他们最好的舞台。
“我们需要一把快刀，”林飞目光幽深，“一把能斩开鬼市迷雾的快刀。”
他看向黑岩：“敢不敢，陪我再去一趟功勋阁？”
黑岩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一切，沉默地跟上。
……
夜色深沉，魔焰宗后山，废弃矿道深处。
这里与宗门主体区域的森严规整截然不同。没有巡逻的魔兵，没有辉煌的殿宇，只有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矿洞，以及矿壁上零星挂着的、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矿石，勉强照亮前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臭以及各种奇异药材、金属混杂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这里就是鬼市。
没有固定的店铺，交易就在矿洞两侧天然的凹陷或开阔处进行。人影绰绰，皆以黑袍罩体，或戴面具，沉默地交换着物品，低声讨价还价。偶尔有争执，也很快被更强大的气息压制下去，遵循着这里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
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岔路口，一块稍微平整的巨石上，摆着几件看似不起眼的物事：几块色泽暗淡的矿石，几株蔫头耷脑的药草。摊主同样裹在宽大的黑袍里，低着头，仿佛在打盹。
这时，两个身影走了过来。前面一人身形挺拔，虽也穿着普通黑袍，但行走间自有一股难掩的从容气度。后面一人如同铁塔，沉默跟随，那隐而不发的凶煞之气，让附近几个摊主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正是林飞与黑岩。
林飞的目光扫过那个打盹的摊主，在他摊位那几株药草上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走向旁边另一个售卖残破法器的摊位。
也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那“打盹”的摊主，黑袍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矿洞深处，几个原本分散各处的、看似毫无关联的黑袍人，眼神瞬间交汇，如同接收到信号的猎犬，悄无声息地移动起来，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空气中，一丝极淡却凌厉的杀机，开始弥漫。
林飞仿佛毫无所觉，正拿起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打量着。
黑岩的脚步却微微一顿，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察觉到危险的猛兽。他向前半步，更贴近林飞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有老鼠。七个。东南两个，西北三个，后面……还有一个大家伙。”
林飞放下断剑，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鱼，上钩了。”
他轻轻拍了拍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既然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这片区域回荡开来。
“让林某看看，罗魇长老给咱们，准备了怎样的一份‘厚礼’。”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七个黑袍人骤然暴起！如同七道撕裂阴影的利箭，带着冰冷的魔元波动，直扑林飞与黑岩！矿洞之内，杀机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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