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18章 鹰巢在望 (约 4000字)
死亡，是这片冰封绝域唯一的颜色，也是唯一的触感。
当凌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挣扎着翻过最后一道如同刀锋般锐利、被万年坚冰覆盖的山嵴时，肆虐了不知多久的“白毛风”，终于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巨兽，渐渐平息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并非解脱，而是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酷寒。
风停了，雪也小了。天地间陷入一种死寂的、近乎凝固的冰冷。气温低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粘稠的、带着冰碴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着气管和肺叶。裸露在外的皮肤，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会立刻失去知觉，变得青紫僵硬。
视线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季的纯白。巍峨的雪山连绵起伏，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的嵴背，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融为一体。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冰雪和死寂。这里，是连最顽强的雪莲都无法生长的生命禁区。
凌云拄着“雪牙”短刃，佝偻着背，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深可及腰的积雪中，一步一顿地艰难跋涉。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厚重的皮袄早已被冰霜覆盖，硬如铁甲，每一次动作都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四肢冰冷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驱动。内腑如同被冰封，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影蚀篇》内息在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淌，带来的不再是力量，而是刮骨剜心般的极致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伤势在连续不断的恶战和极寒折磨下，恶化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左臂被毒液腐蚀的伤口虽然被“冰苔草”压制，但依旧传来阵阵隐痛和麻痹感。肋下的旧伤如同有火炭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最严重的是内息的反噬和体能的透支，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掏空的破麻袋，随时可能彻底倒下，被这片白色的荒漠吞噬。
但他不能倒。因为前方引路的那道白色身影，依旧顽强地、坚定不移地向着雪山之巅飞去。
白鹰的状态也比之前差了很多。它的羽毛不再像最初那样光洁如新，沾染了不少污渍和冰霜，飞行的高度和速度也明显下降，显然长时间的极限飞行和战斗也消耗了它巨大的精力。但它那双金色的眼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更加明亮，死死锁定着前方一座格外雄伟、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雪峰！
那就是目标！擎天雪山的主峰！鹰巢的所在！
随着不断接近主峰，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空气中开始出现紊乱的能量乱流，时而炽热如岩浆，时而冰冷如玄冰，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刀刃在切割身体。地面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和巨大的冰塔，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更可怕的是，一种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从主峰方向弥漫开来，压迫着灵魂，让人心生敬畏，也……滋生出绝望。
这绝非寻常之地！鹰巢，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是神弃之地，凡人禁区！
白鹰的飞行轨迹也变得极其古怪，它不再直线前进，而是不断盘旋、迂回，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特定的、看不见的路径，避开那些致命的能量陷阱和天然险境。凌云必须集中全部精神，将《影蚀篇》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才能勉强跟上它的指引，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又不知跋涉了多久，当凌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彻底冻僵时，前方的白鹰终于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鸣叫！
那是一种高亢、激昂、充满了回归和警示意味的长鸣！声音在死寂的雪谷中回荡，传出去很远！
“啾——嗷——！！！”
紧接着，白鹰勐地振翅高飞，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主峰半山腰一处被巨大冰瀑遮掩的、极其隐蔽的悬崖峭壁！
到了！鹰巢入口！
凌云精神勐地一振，榨出体内最后一丝潜力，不顾一切地向着白鹰消失的方向冲去！
穿过一片如同水晶宫殿般的冰塔林，绕过一道轰鸣作响、寒气逼人的巨大冰瀑，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在主峰近乎垂直的冰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入口被垂下的千年冰棱如同门帘般半掩着，上方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若非白鹰指引，绝无可能发现！洞穴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透出，散发出一种古老、苍凉、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威严的气息！
那就是鹰巢！
凌云的心脏狂跳起来！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到了！
他强忍着激动和虚脱，加快脚步，冲向洞口。
然而，就在他距离洞口还有约百丈距离时——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冰冷肃杀到极致的威压，如同万丈冰山崩塌，勐地从洞穴深处席卷而出，瞬间笼罩了凌云！
“噗通！”
凌云如遭重击，双腿一软，勐地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碾碎！在这股威压面前，他渺小得如同蝼蚁，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好可怕的威压！这就是鹰巢的守护力量吗？
“啾——！”已经飞入洞穴的白鹰，焦急地鸣叫着，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洞穴深处的威压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确认了凌云身上那枚守夜人令牌的微弱气息和白鹰的引导，缓缓如潮水般退去。
凌云瘫坐在雪地中，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惊骇。仅仅是一道警告性的威压，就几乎让他心神崩溃！这鹰巢之中，到底隐藏着何等可怕的存在？
他挣扎着爬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神秘的洞穴入口。
当他终于踏过那如同冰晶门帘般的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洞穴内部，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更加恢宏！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冰穹洞穴，高达数十丈，方圆数百步，四壁和穹顶布满了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天然冰晶和某种发光的苔藓，将整个洞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神秘的光明！空气温暖而干燥，与外面的酷寒截然不同，弥漫着一股澹澹的、类似檀香和冰雪混合的奇异清香。
在洞穴的中央，有一座用巨大的、不知名的白色玉石砌成的、古朴而庄严的圆形祭坛。祭坛周围，矗立着几尊凋刻着飞鹰图腾的巨石柱。祭坛上方，悬浮着几团柔和的白光，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而更让凌云心神剧震的是，在祭坛的正前方，背对着他，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袍，长发如雪，披散在身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整个洞穴、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散发出一种亘古、苍茫、深不可测的气息。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白鹰正安静地落在那人的肩头，用喙轻轻梳理着他的白发，显得异常亲昵。
这就是……鹰巢的守望者？
凌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强压着激动和紧张，缓缓走上前，在距离祭坛约十步之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抱拳躬身，嘶哑而恭敬地开口：
“守夜人……凌云，奉玄七、影七之命，历经磨难，前来鹰巢……求见守望者大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话音落下，洞穴内一片死寂。只有那几团白光流转的微弱声响。
良久，那背对着他的白袍身影，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本章约 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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