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徐景曜,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虽然身上挂了彩,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伤,让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待遇。
不用去大本堂听宋濂念经,不用去水云间查账,更不用操心那个把自己关在家里生闷气的王保保。
他只需要躺在软塌上,张张嘴,赵敏就把剥好的葡萄送进嘴里。
“甜吗?”赵敏手里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他嘴角的汁水。
“甜,真甜。”徐景曜惬意地眯起眼睛,“这葡萄甜,人更甜。”
赵敏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把手抽回来。
然而,就在这小两口在家里甜甜蜜蜜的时候。
皇宫,坤宁宫的偏殿里。
一场饭局,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这是一场标准的家宴。
没有外臣,只有皇帝朱元璋、马皇后,以及作为客人的魏国公徐达和夫人谢氏。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温好的御酒。
“妹子,徐兄弟。”马皇后亲自执壶,给谢氏和徐达满上。
“这第一杯酒,我得敬你们。”
谢氏连忙起身:“娘娘折煞臣妇了,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马皇后按住她的手,眼圈有些发红。
“景曜那孩子,是在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又是被骗出城,又是遭了埋伏。咱这心里……愧得慌啊!是咱没护好这孩子,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了。”
“哎呀嫂子,您这话说的。”徐达是个直肠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那是那小子自己命不好!再说了,男孩子嘛,受点伤算什么?想当年我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哪天身上不带点彩?”
“你闭嘴!”谢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徐达一脚。
徐达:“……”
谢氏转过头,对着马皇后眼眶一红,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娘娘言重了。这也是曜儿的一劫。只要人没事,臣妇就谢天谢地了。只是……那幕后的黑手……”
“查出来了。”
一直在旁边闷头喝酒的朱元璋,突然放下了酒杯。
“就是东南那帮不知死活的士阀。”
“他们是怕了。怕景曜那个水云间开过去,怕那个阳谋把他们的家底掏空。所以,才想出了这招狗急跳墙。”
朱元璋冷笑一声。
“他们以为做得干净,找了死士,就能瞒天过海?哼!他们忘了,这天下,是咱的天下!”
“这笔账,咱记下了。”
老朱看着徐达夫妇,给出了一个承诺。
“你们放心。咱已经让人去敲打他们了。不用动刀兵,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给景曜那孩子出气!”
有了皇帝这句准话,谢氏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不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徐达喝得有点高了,脸上满是兴奋,正跟朱元璋划拳行令,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朱元璋看时机差不多了,突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露出了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唉……”
“上位,您这是咋了?”徐达大着舌头问道。
“刚才不还高兴着吗?”
“高兴是高兴。”朱元璋摇了摇头。
“可咱这心里,还是有桩事儿,放不下啊。”
“啥事儿?您说!只要臣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徐达拍着胸脯。
“就是那个……经略江南的事儿。”
朱元璋看了徐达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本来呢,咱是打算让李善长家那个大小子,李祺,去办这差事的。这孩子稳重,又能干,去苏州把那个水云间的分店开起来,再把那个立碑的事儿推下去,正好合适。”
“可是……”
朱元璋一脸的惋惜。
“……你也知道,李府遭了刺客。李祺那孩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了,这一刀伤了元气,就算醒了,没个一年半载,也下不了床。”
“这差事……就没人办了啊。”
老朱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瞟着徐达。
“这江南的事儿,那是打击士阀的关键,是给国库搞钱的大计。这一拖,咱怕是要夜长梦多啊。”
“唉,咱要是再有一个像李祺那样,既懂这行当,又有身份镇得住场子的年轻人,就好了……”
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谢氏,手里的筷子一顿。
作为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瞬间嗅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懂行当?
有身份?
年轻人?
这满朝文武的二代里,除了李祺,还有谁比这水云间的创始人。
也就是她儿子徐景曜更懂行?
还有谁比魏国公的儿子更有身份?
皇帝这是……在钓鱼啊!
谢氏心头警铃大作。
不行!
绝对不行!
曜儿刚死里逃生,还没好利索呢!
这要是被派去江南那个龙潭虎穴,面对那群刚刚刺杀过他的士阀,那不是把羊往狼群里送吗?
谢氏想都没想,手就在桌布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徐达的大腿内侧!
她要提醒这个憨货!
千万别接茬!
然而。
她还是慢了一步。
或者说,徐达喝得实在是太多了,反应神经已经被酒精给麻痹了。
听到朱元璋的感叹,徐达那股子为君分忧的豪气,那是压都压不住,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嗨!上位!您这愁什么呀!”
徐达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李祺那小子不行了,这不还有我家老四吗?!”
“嘶——!!!”
话音刚落,徐达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瞬间扭曲成了包子褶。
大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谢氏的那只手,正死死地掐着他大腿上的一块肉,还顺时针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你怎么了?”朱元璋故作不知地问道。
“没……没……没什么……”徐达疼得冷汗都下来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谢氏那杀人般的目光,哆哆嗦嗦地把话补全:
“臣……臣是说……景曜那小子……那个……水云间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他熟……”
“而且……而且他受的都是皮外伤……不……不碍事……”
徐达每说一个字,谢氏的手劲就大一分。
“好!”
朱元璋大喜过望,根本不给徐达反悔的机会,一拍大腿。
“既然天德你都这么说了,那咱就不客气了!”
“这差事,就交给景曜了!”
“等他……”
“陛下!慢着!”
一直没说话的谢氏,终于忍不住了。
她松开掐着徐达的手,徐达如释重负,差点瘫倒。
“娘娘。”
谢氏没有直接跟皇帝顶嘴,那是大不敬。
她走的是夫人外交的路线。
“臣妇这相公,喝多了,说话不经脑子。”
“曜儿是能去。可是……您也知道,他和赵敏姑娘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八。这可是陛下亲赐的婚事,关系到北元的大局。”
“若是这时候让他下江南,那这婚……还结不结了?”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马皇后闻言,立刻心领神会。
她嗔怪地看了朱元璋一眼,然后拉过谢氏的手,笑着说道:
“妹子说得对。这天大地大,成亲最大。况且这婚事,还是陛下自己定的,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她转头看向朱元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陛下,江南的事儿虽然急,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让景曜那孩子,先把婚结了,把身子彻底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朱元璋看了看马皇后,又看了看虽然在笑但眼神坚定的谢氏,最后看了一眼正揉着大腿龇牙咧嘴的徐达。
他心里也清楚,逼得太紧不好。
“行行行!”
朱元璋借坡下驴,摆了摆手。
“既然皇后都发话了,那就依你们!”
“让那小子安心备婚!等把王保保的妹妹娶进门。”
“再去江南,替咱办差!”
谢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还要说话的徐达,赶紧谢恩。
……
半个时辰后。
宫宴散场。
除了徐达的大腿,可谓是宾主尽欢。
皇宫的玄武门外,负责值守的禁军校尉,正笔直地站岗。
远远地,他们看到魏国公夫妇走了出来。
谢夫人走在前面,步履轻盈,虽然面带笑容,但浑身散发着一种老娘很不爽,回家要算账的气场。
而跟在后面的魏国公徐达……
这位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此刻却走得有些奇怪。
一瘸一拐的。
每走一步,嘴角还要抽搐一下。
“哎?”一个年轻的校尉小声嘀咕。
“头儿,您看魏国公那是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复发了?这腿脚……怎么不利索了?”
校尉统领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
“闭嘴!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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