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踏上第一级石阶的瞬间，耳边的风声消失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山脚下，联军正在忙碌地安营扎寨，方清旭指挥着机关傀儡搬运物资，张凌云带着道士们在刻画防御阵法。但这一切在楚玄眼中，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默片。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泰山古道与外界彻底隔绝。
“这就是‘封禅’的含义吗？”
楚玄低声自语。
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祭地。自古以来，只有身负大气运的帝王才有资格踏上这条路。而现在，这里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改造，变成了一场针对生命层次的筛选。
他转回身，继续向上。
这里的石阶并非人工开凿，而是天然形成的黑曜石，每一级都高达半米，表面布满了岁月的蚀痕。
走了一百级。
楚玄感觉肩膀上多了一袋大米。
走了五百级。
肩膀上多了一个人。
走到一千级的时候，那种压力已从肉体深入，直接作用于神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灰色的雾气。这雾气并不阻挡视线，却能阻挡神识。楚玄那足以覆盖百里的神念，在这里被压缩到了身前三尺。
“咔嚓。”
脚下的石阶突然裂开。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从石缝中伸出，紧紧抓住了楚玄的脚踝。
那手臂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指甲锋利如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尸味。
楚玄面无表情。
他并未低头，只是右脚微微发力。
“砰！”
那只足以撕裂坦克的鬼手瞬间炸成一团黑色的血雾。
“区区地缚灵，也敢挡路？”
楚玄冷哼一声。
随着他的深入，路边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
原本光秃秃的岩石上，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植物。它们没有叶子，只有暗红色的藤蔓，像血管一样在石头上蠕动。偶尔有几朵花盛开，花蕊中间却长着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这些都是上古时期死在封禅路上的失败者。
他们的血肉滋养了这片土地，怨念化作了这些魔物。
“嘶……”
一阵阴风吹过。
前方的迷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几道人影。
他们穿着古老的服饰，有的身披青铜甲，有的穿着儒袍，有的手持断剑。他们低着头，机械地在石阶上徘徊，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朕……要长生……”
“天门……为何不开……”
“骗局……都是骗局……”
这是一群被困在时间夹缝中的亡灵。
楚玄停下脚步。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秦朝黑甲的将军。虽然头盔已经锈蚀，半边脸也是骷髅，但那股冲天的煞气依然让人心惊。
“退下。”
楚玄淡淡开口。
那亡灵将军空洞的眼眶中突然燃起两团鬼火，举起手中的断戈，对着楚玄当头劈下。
这一击不含灵力波动，纯粹是武道意志的体现。
势大力沉，开山裂石。
楚玄没有拔剑。
他只是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夹住了那柄锈迹斑斑的断戈。
“当！”
一声脆响。
亡灵将军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生前也是守护神州的将士。”楚玄看着那具骷髅，眼中闪过些许悲悯，“死后不该沦为看门狗。”
他指尖金光一闪。
三昧真火顺着断戈蔓延，瞬间包裹了亡灵将军的全身。
这火焰不为焚烧，只为净化。
黑色的煞气在金色的火焰中消散，亡灵将军眼中的鬼火逐渐变得柔和。他松开断戈，对着楚玄缓缓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古老的军礼。
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地间。
楚玄松开手，任由断戈落地。
他抬起头，看向更高处。
迷雾依然浓重，
“出来吧。”
楚玄对着空无一人的石阶说道，“不用藏了。”
话音落下。
周围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滚起来。
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身影，缓缓从雾中走出。
那人背负长剑，面容清癯，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楚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他最熟悉，也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师父？”
楚玄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那是云鹤道人。
那个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教他练剑，教他做人，最后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师父。
“玄儿。”
“云鹤”微笑着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慈爱，“累了吗？累了就歇歇吧。”
楚玄的手指微微颤抖。
理智告诉他，这一定是幻觉。师父已经死了，连魂魄都散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太像了。
那种眼神，那种语气，甚至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都一模一样。
“师父……”
楚玄向前迈了一步，眼眶有些发热。
“云鹤”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头顶：“把剑放下吧。这世道救不了，人皇做不得。跟为师走，为师带你去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楚玄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那只手很干净，修长有力。
但他记得，师父的手上全是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而且师父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当年为了给楚玄挡刀被削掉的。
眼前这只手，太完美了。
完美得……虚假。
“你不是他。”
楚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温情已尽数化为冰冷的杀意。
“你不配用他的脸。”
锵！
大罗星痕剑出鞘。
一道凌厉的剑光，带着楚玄压抑了许久的愤怒与悲伤，毫不犹豫地斩向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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