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
天还没亮,贾琏便起来了。秋桐和几个丫鬟早已备好了热水、早饭,还有一只考篮——里头装着笔墨纸砚、吃食茶水,甚至还有一小瓶提神的药油,是邢悦特意从系统里换来的,气味清凉,能醒脑。
贾琏穿着崭新的靛蓝棉袍,外罩青缎披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玉簪固定。他在镜前站了站,深吸一口气。
“琏儿。”邢悦走了进来。她如今已怀孕九个月,行动颇为不便,可今日还是早早起了。
“母亲,”贾琏转身,“您怎么起来了?仔细着凉。”
“送送你。”邢悦走到他面前,替他理了理衣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塞进他手中,“这是前儿去庙里求的,带着吧。”
平安符是普通的红布缝制,里面装着香灰,可贾琏握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谢谢母亲。”
贾赦也进来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放轻松,就当是去历练。你还年轻,这次不中,还有下次。”
这话说得轻松,可贾琏看见父亲眼中藏不住的期待。
“儿子明白。”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林之孝亲自赶车,王善保家的和两个小厮跟着。贾琏上了车,掀开车帘,见父母还站在门口望着他。
“去吧。”贾赦挥手。
马车缓缓驶动。晨雾还未散尽,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贾琏靠在车厢壁上,握着那枚平安符,闭目养神。
县试考三场,每场一日。考场设在顺天府学,贾琏到的时候,门外已聚了不少考生。有和他一般年纪的,也有胡子花白的,人人脸上都带着紧张。
搜身,验号,入场。
号舍狭小,仅容一人转身。贾琏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考篮,开始研墨。当考题发下来时,他深吸一口气,展开卷纸。
题目是《子曰:学而时习之》。
很常见,却也不易出彩。
贾琏提笔蘸墨,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个字。起初还有些紧张,可写着写着,心神便沉了进去。那些熟读的经义,那些琢磨过的见解,如泉水般涌出,流淌在笔端。
他想起母亲说的“规矩之内要有灵气”,想起父亲说的“就当是历练”,想起弟弟妹妹期待的眼神......
笔走龙蛇。
第一场,帖经墨义。第二场,试帖诗。第三场,经义策问。
三日考完,贾琏走出考场时,脚步有些虚浮。林之孝忙扶住他:“二爷辛苦了。”
“回家。”贾琏只说了一句,便靠在车厢壁上沉沉睡去。
放榜那日,是个晴天。
贾琏没有去看榜,依旧在书房温书——府试在四月,他不能松懈。倒是贾赦坐不住,一早就打发林之孝去榜下守着。
邢悦在正房做针线,一针一线,缝的是贾琮春日要穿的小褂。可那针脚,却比平日乱了些。
“太太放心,”王善保家的安慰道,“咱们二爷那般用功,定是能中的。”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林之孝几乎是冲了进来,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中了!二爷中了!第十三名!”
哗啦——
邢悦手中的针线笸箩打翻了,丝线滚了一地。她却顾不得,猛地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的!红纸黑字,贾琏,第十三名!”林之孝激动得语无伦次,“报喜的人就在后头,马上就到!”
果然,外头已响起了锣鼓声,夹杂着欢快的吆喝:“报——荣国府贾琏老爷高中顺天府县试第十三名——”
整个东院顿时沸腾了。
贾琏从书房冲出来,脸上还带着墨迹,愣愣地站在原地。贾赦大步走过来,重重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圈红了。
很快,西府那边也得了消息。贾母亲自过来了,拉着贾琏的手上下打量,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给咱们贾家争气了!”
王夫人也来了,脸上带着笑,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贾珠站在她身后,脸色有些苍白,却也真心实意地道贺:“恭喜琏兄弟。”
贾政是最后来的。他穿着官服,显然是刚从衙门回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书。进了院,目光先落在贾琏身上,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不错。”
只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贾赦忽然对着贾政深深一揖。
贾政愣住了。
“二弟,”贾赦直起身,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为兄荒唐,没给侄儿们做个好榜样。如今琏儿能中,是多亏了你平日教导,也多亏了......他母亲悉心教养。”
他看向邢悦。邢悦站在廊下,扶着柱子,眼中含泪,却带着笑。
贾政沉默片刻,终于道:“大哥言重了。琏儿......是大房有教。”
大房有教。
这四个字从贾政口中说出,让所有人都静了一瞬。
贾赦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背过身去,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再转身时,已恢复了常态,只是眼睛还红着。
“摆宴!”他高声道,“今日东院摆宴,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笑声,贺喜声,鞭炮声,响彻了整个荣国府。
而贾琏站在人群中央,看着父母欣慰的脸,看着弟弟妹妹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县试之后是府试,府试之后是院试。
贾琏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刻不敢停歇。四月府试,他中了第八名。七月院试,他中了第五名,成了秀才。
十三岁的秀才,在京城虽不算绝无仅有,却也是凤毛麟角。荣国府大房二公子贾琏的名字,渐渐在士林中传开。
八月,乡试。
这是真正的龙门。过了,便是举人老爷,有了做官的资格;不过,便还要再等三年。
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日,共计九日。考生要住在号舍里,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时值酷暑,号舍闷热如蒸笼,还要防着蚊虫、暑气,是对身体和意志的双重考验。
贾琏进场那日,邢悦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期就在九月。她执意送到门口,将重新备好的考篮递给儿子,里头除了笔墨,还有驱蚊的药膏、解暑的丸药,以及一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肉脯——是她亲手做的,能放好几日。
“万事小心。”她只说了一句。
贾琏重重点头,转身进了考场。
九日,对于考场外的人来说,漫长如九年。
贾赦这几日几乎没睡,常在书房里踱步。邢悦倒是平静,只是手里的针线做得更慢了,常常缝几针便停下来,望着窗外发呆。
第九日傍晚,考场门开。
贾琏是被人搀着出来的。他瘦了一圈,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可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如何?”贾赦急问。
贾琏哑着嗓子道:“儿子尽力了。”
够了。这就够了。
放榜在八月十五,中秋节。
那日,荣国府照例要团聚赏月。贾母在荣庆堂设了家宴,两府的主子都到了。园子里挂满了灯笼,桂花开了,甜香浓郁得化不开。
宴至一半,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赖大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也顾不得规矩,扑通跪倒在地:“老、老太太!中了!琏二爷中了!第八名举人!”
啪嗒。
贾赦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满堂寂静。所有人都看向贾琏——那个坐在下首,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
贾琏缓缓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贾琮忙扶住他。
“好......好......”贾母颤巍巍站起来,连说了两个好字,老泪纵横,“咱们贾家,又出一个举人了!”
贾政也站了起来,走到贾琏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拱手:“恭喜琏侄。”
这是叔父对侄子的礼。
贾琏忙还礼:“侄儿不敢。”
王夫人坐在席上,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她看向自己的儿子贾珠——贾珠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那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
这一夜,东院的灯火亮到天明。
贾赦喝醉了。他抱着酒坛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又哭又笑。
“悦儿......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儿子......举人......举人老爷......”
邢悦挺着肚子,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看见了,老爷,我看见了。”
“我贾恩侯......也有今日......”贾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泪水混着酒水,糊了满脸,“父亲......你看见了吗......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养出了一个举人......”
他哭得像个孩子。
邢悦没有劝,只是静静陪着他。月光洒满庭院,桂花香浓得醉人。远处隐隐有丝竹声传来,不知是哪家在庆祝团圆。
贾琏站在廊下,看着父母。父亲醉态可掬,母亲温柔相伴。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冷清的东院,那个对他视而不见的继母,那个荒唐度日的父亲。
都过去了。
他抬头望月。月圆如盘,清辉万里。
明年,是会试之年。
路还很长。
但至少今夜,荣国府东院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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