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疼痛终于得到缓解,可以忍受了。
蓝色暖叶散发出的药力如同浸湿了水分的柔软棉絮一般,缓缓地渗透进骨骼缝隙之中。原本那种犹如被烈火灼烧般的灼热感逐渐消退,肿胀也随之缩小了一圈,甚至连轻微的发烧症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晚再也不必蜷缩身体痛苦呻吟,可以挺直身子竖起耳朵聆听走廊里传来的各种声响——日本兵换岗时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隔壁牢房中新关押进来的那位大叔不时传出的咳嗽声以及斜对面房间里那个年幼孩子压抑着哭泣所发出的细微抽泣声,所有这些声音都清晰可闻。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名叫坂本的军医最近几天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依旧是那张冰冷无情毫无表情的面庞,口罩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缺乏神采的眼睛。
但是就在某一次给他换药的时候,当他用镊子夹住棉花轻轻擦拭伤口时,手部施加的力量却莫名其妙地变得轻柔起来,完全不像以往那般粗暴用力,以至于让人不再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
“谢了啊。”赵佳贝怡接过他递来的水瓢,故意用日语搭话。水瓢沿儿擦过她的手,她瞥见他指节上有块新燎的红疤,像是被什么烫的。
坂本没吭声,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往草席上一扔。纸包散开,滚出两颗白药片,不是平时吃的那种发潮的磺胺。
“这是……”
“别问。”他声音硬邦邦的,转身就走,铁靴踩在地上“咚咚”响,比平时急了半拍。
赵佳贝怡捏着药片对着气窗的光看了看,心里打了个突。这玩意儿看着像盘尼西林,可这地方哪能有这金贵东西?坂本一个破军医,哪来的门路?
她没敢乱吃,塞在草席底下藏好。第二天坂本再来,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往草席那儿扫了扫,见没动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没多问。
这天换药,赵佳贝怡瞅着他额头上的汗,壮着胆子用日语问:“坂本医生,前儿个被拖走的那个老爷子……他还有气不?”
坂本捏着镊子的手猛地一僵,棉花上的碘酒滴在草席上,晕开个褐黄色的点。他头也没抬,声音闷在口罩里,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该问的别问。”
然而,当他开始往伤口上缠绕绷带的时候,手中的力道却明显地松弛下来,不再像以往那般用力到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赵佳贝怡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眸,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家伙心中如同明亮的镜子一般清楚明白,谁才是真正善良之人,而谁又是卑鄙无耻之徒。
只是那身笔挺的军装就好似沉重的枷锁,将他紧紧束缚住,令他动弹不得。
正盘算着怎么再套点话,走廊里突然炸开锅。
脚步声“咚咚”地跑,跟打鼓似的,还有人扯着嗓子喊,叽里呱啦的日语听得人头皮发麻。赵佳贝怡赶紧扒着门缝往外瞅,见几个鬼子兵扛着枪狂奔,枪托在墙上撞出“砰砰”的闷响,跟慌了神的兔子似的。
“出啥事儿了?”斜对面的女人也扒着门问,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没人理她。
没过多久,她的囚室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中村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俩戴白手套的军官,腰杆挺得跟电线杆似的。中村脸上那股子阴恻恻的笑没了,反而透着点紧张,额头上亮晶晶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赵医生,有请。”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不对劲,不像是普通提审。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故意晃了晃身子,装作虚弱的样子:“去哪啊?我这伤还没好利索……”
“少废话!”旁边一个军官低喝一声,眼神凶得像要吃人,手按在了枪套上。
中村赶紧拦住他,脸上堆着笑,比哭还难看:“赵医生别介意,是上面有贵客想见你。”
贵客?
赵佳贝怡的心沉到了底。能让中村这狗腿子紧张成这样的,整个据点里,只有一个人——清水百合。
果然,被俩卫兵架着穿过两条走廊,拐进一间亮堂屋子时,她看见办公桌后坐着个女人。一身深色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正把玩着个银质怀表,不是清水百合是谁?
那怀表……是她的!
赵佳贝怡的拳头“唰”地攥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表壳上刻的那朵小兰花,在头顶灯泡的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跟扎眼的针似的。
“赵医生,别来无恙啊。”清水百合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笑得跟朵白莲花似的,可那笑意根本没到眼底,冷得像冰碴子,“这地方简陋,委屈你了。”
“少跟我来这套。”赵佳贝怡懒得跟她装,“抓我来不就是想问东西吗?有话直说,别扯犊子。”
清水百合没生气,反而“嗤”地笑了,把怀表往桌上一放,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爽快。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她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几张照片,“认识这个吗?”
照片上是弟弟的笔记本,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公式,还有几个像蜘蛛网似的电路图。赵佳贝怡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发紧。
“你弟弟赵佳明,真是个天才。”清水百合拿起一张照片,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公式,语气里带着点诡异的兴奋,“时空场共振……啧啧,这理论,领先世界至少五十年。可惜啊,他太死脑筋,不肯跟我们合作。”
“你把他怎么样了?”赵佳贝怡的声音抖得厉害,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眼前有点发黑。
“怎么样?”清水百合放下照片,身体往前倾了倾,眼镜片反射着寒光,像盯上猎物的蛇,“这得看你了。你弟弟嘴硬得很,但我知道,你比他识时务。你身上的秘密,可比他那几页破纸值钱多了。”
她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你说,人怎么能凭空变出东西来呢?怎么能用几片破叶子,就把肠子都流出来的人救活?赵医生,你这本事,可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
赵佳贝怡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知道!这女人什么都知道!
“加入我们吧。”清水百合突然换了副语气,声音软得像,带着股子诱惑人的甜腻,“你看,我们有最先进的实验室,有最好的设备。你的医术,你的‘天赋’,能派上大用场。我们可以一起解开时空的秘密,甚至……让历史换个写法。”
让历史换个写法?用中国人的命换吗?用那些烂在囚室里的冤魂换吗?用雪山里冻死的巴图队长换吗?
赵佳贝怡差点笑出声,眼泪都快气出来了:“清水百合,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个医生,我的本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帮你们这群畜生杀人的。”
清水百合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淬了毒的刀,死死剜着赵佳贝怡:“看来,你跟你弟弟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站起身,走到赵佳贝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巴抬得老高,“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换个地方,让你好好想想。”
她冲中村使了个眼色。
中村立刻上前一步,笑得跟哈巴狗似的:“赵医生,重庆那边,对你这位‘红粉医侠’可是好奇得很。正好,我们有批货要送过去,你就当份‘礼物’,跟着去转转?路上风景好得很。”
重庆?
赵佳贝怡心里一震。这哪是送她走,分明是把她当诱饵!要么是想挑拨国共关系,让那边以为她是汉奸;要么是想引顾慎之他们出来,好一网打尽!这女人的心,比蛇蝎还毒,比砒霜还狠!
“怎么?怕了?”清水百合冷笑一声,嘴角撇出个轻蔑的弧度,“放心,路上不会寂寞。”
两个卫兵立刻上来,掏出手铐就要铐她。那手铐是铁的,冰凉冰凉的,刚碰到手腕,赵佳贝怡就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门“砰”地被撞开,一个通讯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裤腿上沾着泥和草屑,对着中村叽里呱啦喊了一通,声音都劈了。
中村的脸“唰”地白了,跟纸糊的似的,赶紧凑到清水百合耳边,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大佐,不好了!黑风隘口的车队遇袭了!运‘激发剂’的车……被抢走了!死伤惨重!”
黑风隘口?激发剂?
赵佳贝怡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黑风隘口离这儿五十多里,是去青石镇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最适合打伏击。顾慎之他们要是想劫东西,那地方再合适不过!
清水百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跟锅底似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赵佳贝怡,仿佛要从她脸上剜下块肉来:“是你的同伙干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佳贝怡赶紧低下头,掩住眼里的光。是他们!一定是顾慎之!他们知道她被抓了,在想办法救她!
“哼。”清水百合冷笑一声,突然提高声音,跟炸雷似的,“看来,有人急着送死。也好,把她带上,让她亲眼看看,跟帝国作对的下场!”
卫兵立刻把赵佳贝怡往外拖。经过清水百合身边时,她听见女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赵佳贝怡,别指望有人救你。这趟去重庆的路,就是你的黄泉路。”
赵佳贝怡没回头。
她被押着穿过走廊,听见身后传来清水百合的怒吼,大概是在下令派兵追剿。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带着点暖烘烘的味道。
危机是真的。清水百合那女人摆明了要让她死在路上,说不定还安排了什么连环计,就等着顾慎之上钩。
可转机也是真的。离开这座魔窟,就有机会!只要能见到顾慎之他们,只要能把激发剂的事传出去,只要……她摸了摸藏在褂子里的缝合针,针尖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像在提醒她——别慌,总有办法。
走廊里的风带着股尘土味,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赵佳贝怡抬起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沉了。
这趟路注定凶险,跟走钢丝似的,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但她不怕。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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