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顶的铜铃在暮色中轻颤,我凭栏俯瞰整座皇城。暮色将琉璃瓦染上蜜色,朱雀大街上车马如龙,新麦上市的季节连空气都飘着清甜的麦香。均田制推行三月以来,九域确有生机复苏之象,只是这繁华表象下,暗涌从未停歇。
陛下,南国贡品已入国库。雷啸天的狼嚎嗓带着惯有的粗粝,铁甲靴踏过白玉阶时却刻意放轻了脚步。我接过他递来的鎏金礼单,目光在夜明珠百斛处停顿——凤清羽总能用最华丽的糖衣,裹着最危险的毒药。
冷香袭人时,我已握住腰间玄铁令牌。凤清羽斜倚朱门的姿态像极了慵懒的波斯猫,石榴红裙裾扫过金砖地面,留下淡淡的龙涎香。她鬓边金步摇上的狐狸坠子晃得人眼晕,那是墨尘倒台前,南国最时兴的样式。
听闻陛下近日为墨相旧部烦忧?她纤指划过茶盏边沿,釉色冰裂纹在烛光下如同蛛网,臣妾倒知道些趣闻——吏部侍郎昨夜在倚红楼密会,竟用的是墨相府旧年的暗号。
我看着她眼尾恰到好处的红晕,这只南国狐狸总能将挑拨离间做得像闺房私语。雷啸天的手已按上刀柄,狼系将军的直觉远比猎犬敏锐。我却示意他退下,蛮牛般的护卫在殿外廊柱后隐去身影时,凤清羽鬓角的狐狸坠子突然停止晃动。
冷月心的遍布九域,何须臣妾多嘴。她垂眸轻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只是听闻昨夜三更,有人在通天塔顶纵火,想给墨相送件新衣裳呢。
青铜灯盏突然爆出灯花,我指尖在御案暗格上轻叩三下。夜无影的气息如鬼魅般掠过,这个戴青铜面具的杀手总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凤清羽却仿佛未见,自顾自斟满第三盏雨前龙井,茶汤里倒映着她狡黠的笑靥。
其实墨相也算有先见之明。她突然用银簪挑起茶沫,在案上划出奇特的符号,他早在三年前就将党羽名册誊抄三份,一份藏于宗祠地砖下,一份交托心腹,还有份...她故意停顿,看着我瞳孔微缩,或许正躺在某位大人的枕下呢。
夜风突然穿堂而过,卷起她散落在肩头的青丝。我注意到她左腕玉镯有细微裂痕,那是昨夜通天塔火起时,冷月心回报的意外收获。这只狐狸竟亲自去了火场,用最冒险的方式,给我递来一把双刃剑。
陛下可知墨相最擅弈棋?凤清羽突然将茶盏推至我面前,茶汤里清晰映出梁上三道黑影,他常说最精妙的棋局,是让棋子自以为在掌控全局。
当冷月心带着吏部侍郎的首级闯入时,我正把玩着凤清羽留下的狐狸坠子。纯金打造的小兽眼中镶嵌着两颗红豆,在烛火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暗格里新收的密报上,冷月心用朱砂画出的势力分布图中,南国暗线已如蛛网般蔓延至六部。
雷啸天在殿外暴喝时,我正将那枚狐坠扔进炭盆。金铁熔化的腥气中,我想起凤清羽离去时的回眸——她鬓边不知何时换上了玉兔簪,那是柳如玉生前最爱的样式。这只狡黠的狐狸,竟连悼念都能做得如此步步为营。
通天塔顶的铜铃又响了,晨雾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墨尘在囚室里抚琴的调子,仍是三年前凤清羽初入中原时跳的《霓裳羽衣》。我将密报付之一炬,看着灰烬里未燃尽的狐狸眼珠,突然想起云游子说过的话:最危险的猎手,往往披着最华美的皮毛。
雷啸天的狼骑已包围倚红楼,而冷月心送来的最新密报上,凤清羽正将一叠账簿交给南国密使。我摩挲着令牌上的狮纹,突然笑出声来——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当狐狸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时,往往忘了狮群从来都是围猎的高手。
殿外传来新麦入库的唱喏声,我望着阶前石缝里钻出的青草。墨尘的余波未平,凤清羽的暗流又起,九域的棋局上,每个棋子都在奋力跳脱宿命。而我,只需做那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看着这些狐系生灵,在权力的迷局里,跳一场至死方休的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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