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观星台上俯瞰着九域大地，晨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农人正在田埂间忙碌。青铜爵中的烈酒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却暖不了我掌心的寒意——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年大旱，北境颗粒无收的奏报像雪片般堆满了御案，而世家大族的粮仓却在夜间传出酿酒的醇香。
陛下，户部新造的鱼鳞图册已备妥。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总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如同影子般恰到好处。我转身时，正看见他将一卷羊皮地图在青玉案上缓缓展开，细密的朱砂线条勾勒出九域七十二州的疆域，每处田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羊皮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带着松烟墨特有的清苦气息。我指尖划过标注着的区域，那里本该是亩产千斤的沃土，如今却成了流民聚集的乱葬岗。墨尘的狐眼在烛光下流转着算计的光芒：青州王氏隐匿的良田相当于三个县的赋税，太原赵氏用流民充数领取赈灾粮，还有......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青铜爵重重磕在案几上，酒液溅在地图中央，晕开一片深色污渍。雷啸天的咆哮声突然从宫门外传来，这位狼系将军永远学不会朝堂的虚伪，他带着边关风沙气息的嗓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那群世家老狐狸竟敢阳奉阴违！末将亲眼看见洛阳崔氏把良田登记成盐碱地！
沉重的玄铁锁链拖地的声响由远及近，雷啸天猩红的披风卷着寒气闯入殿内，他将一串浸透血污的木牌摔在地上，每个木牌都刻着世家子弟的名字。狼系将军的獠牙在低吼时若隐若现：这是在粮仓地窖里抓到的人，他们正用赈灾粮喂良种战马。 血腥味与墨尘袖中的龙涎香格格不入。我拾起其中一块木牌，太原赵氏嫡子的名字被鲜血浸成了黑红色。
三个月前宫宴上，这位公子还为我抚琴唱和，玉指拨动琴弦时优雅得如同谪仙。我将木牌捏碎在掌心，木屑混着血痂嵌进指缝：传朕旨意，即日起推行均田制。
墨尘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狼毫在绢帛上晕出墨点：陛下可知此举意味着......意味着那些蛀虫该吐出百年间吸食的民脂民膏了。我从剑架上取下镇国玉玺，盘龙纽上的金鳞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当印泥在圣旨上盖下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雷啸天，你率五千狼骑监督丈量土地，遇有违抗者，先斩后奏。
狼系将军单膝跪地时，玄甲碰撞出金铁交鸣之声：末将遵旨！他起身时带起的疾风掀动了地图边角，露出墨尘用蝇头小楷标注的备注——青州王氏私兵三千，洛阳崔氏勾结山匪，太原赵氏......每个姓氏旁边都画着小小的狐狸标记，提醒着我这些看似温顺的世家，实则是潜伏在朝堂的猛兽。
三日后的早朝，当均田制的圣旨由内侍总管尖细的嗓音念出时，金銮殿上的寂静几乎能听见朝臣们心脏骤停的声响。吏部尚书当场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象牙笏板，太傅以头抢地撞碎了碧玉朝珠，唯有镇国公面不改色地叩首谢恩，他藏在朝服袖中的手却死死攥着家族玉佩，指节泛白。
我坐在九龙宝座上，冷眼看着这场精心编排的闹剧。当户部尚书颤抖着念出每亩荒地授予无地流民，世家超额田产充公时，镇国公腰间的玉带突然崩断，玉扣摔在金砖上裂成数瓣。这让我想起昨夜雷啸天送来的密报——镇国公府连夜将三百亩良田改为坟地，石碑上刻着三百年前的祖宗名号。
陛下三思啊！白发苍苍的太傅抱着我的龙靴痛哭，他的泪水混着口水溅在明黄色的缎面上，祖宗成法不可改，若动了世家根基，九域必乱啊！
我俯身捏住他的下巴，看着这张曾教导我民为贵的嘴如今吐出最无耻的言辞。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带着金属的冷意：当年永嘉之乱，是谁看着数十万流民饿死在洛阳城外？又是谁在灾年兼并土地，逼得佃户卖儿鬻女？太傅的瞳孔骤然收缩，我能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恐惧——那些被他视为蝼蚁的百姓，如今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退朝后，墨尘在御书房为我磨墨时，突然轻笑道：陛下可知今日有七位大臣称病告假？他的狼毫在纸上画着狐狸形状的饼饵，他们大概以为只要拖到秋收，流民自会因饥饿散去。
我看着铜镜中自己冰冷的眼眸，狮系血脉里的野性正在苏醒：告诉雷啸天，把狼骑分成百队，每队监督一个世家。若有隐匿田产者，不仅要抄没家产，还要将族长钉在城门上示众。墨尘研墨的动作顿了顿，研石与砚台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狐系的狡黠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陛下不怕逼反世家？
他们敢反，朕就敢让九域姓凌。我将沾着朱砂的狼毫掷向地图，笔尖精准地刺穿镇国公府的位置，传旨苏轻烟，命她带医官百人前往北境，流民登记领田者，可优先诊治。
墨尘离去时，我听见他低声自语：蛇与狮，倒真是绝配。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让我想起苏轻烟那双总是蒙着水雾的眼睛。昨夜她潜入御书房，将密信放在我的枕旁——太原赵氏已暗中联络七家世家，准备在秋收时起兵逼宫。信纸上还沾着她惯用的冷梅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雷啸天的狼骑如同黑色潮水般席卷了九域各州。当第一颗世家子弟的头颅挂在洛阳城门上时，我正在批阅流民登记册。那个曾在宫宴上为我抚琴的太原赵氏嫡子，如今双目圆睁地看着自己的良田被分给佃户，他的古琴被流民劈成柴火烧了，琴弦在烈焰中发出最后的悲鸣。
墨尘每日送来的密报越来越有趣：镇国公府的祖坟被雷啸天掘开，挖出的不是枯骨而是装满金银的陶罐；吏部尚书的小妾突然，她名下的二十间铺面被查出实为尚书私产；最令人发笑的是太傅，这位饱读诗书的老臣竟让管家假扮流民，领走了城郊五十亩良田。
陛下，雷将军送来的。蛮牛粗粝的手掌托着个锦盒，这位熊系护卫永远学不会敲门，总是像座山般突然出现在门口。锦盒里铺着猩红的绒布，整齐码放着十二枚世家玉佩，每枚玉佩上都刻着家族图腾——有展翅的凤凰，有盘踞的蛟龙，如今却都成了阶下囚的信物。
我将玉佩倒在案上，听着它们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墨尘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他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枚刻着狐狸的玉佩：凤清羽公主派人送来的密信，说南国愿意用三万石粮食换取青州的盐矿开采权。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我看着墨尘眼中闪烁的野心，突然明白这场均田制不仅是在拯救流民，更是在清洗朝堂。当世家的根基被撼动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与狐狸便会自动现身。我想起昨夜夜无影送来的情报——墨尘的暗线早已渗透七家世家，所谓的起兵逼宫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告诉凤清羽，盐矿可以给她。我将玉佩串成一串挂在腰间，玉石碰撞的声响伴随着我的笑声在大殿回荡，但我要她把太原赵氏的粮仓地图，亲手画给雷啸天。 墨尘的狐眼骤然亮起，他深深躬身时，锦袍的褶皱如同展开的狐尾：陛下英明。
三个月后，当第一场秋雨终于落下时，我站在观星台上看见九域大地泛起新绿。流民们在分得的田地里插下稻秧，孩童们追逐着蝴蝶跑进金色的油菜花田，雷啸天的狼骑正在焚烧最后一批藏匿的地契，黑色的灰烬随风飘向云端，如同为旧时代送葬的纸钱。
墨尘递来的羊皮地图上，红色的标记已被绿色的覆盖。他指着青州的位置笑道：王氏的万亩水田如今亩产千斤，那些曾经闹事的佃户，现在每天给雷将军送鸡蛋呢。
我望着远处正在收割的麦田，麦穗在风中起伏如同金色的海浪。蛮牛突然瓮声瓮气地禀报：陛下，苏医仙派人说北境瘟疫已控制住，流民都开始盖新房了。他粗糙的手掌里捧着颗硕大的麦穗，金黄的麦粒饱满得仿佛要滴出蜜来。
当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时，冷月心的密探送来密报。墨色的信纸在风中微微颤动，上面用银钩铁画的字迹写着：墨尘党羽已清剿七成，凤清羽暗中培养私兵，雷啸天与蛮族部落密会......
我将密信在烛火中点燃，看着纸灰化作黑蝶飞向夜空。九域的土地正在重生，而新的棋局才刚刚开始。当最后一粒火星熄灭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带着狮王特有的威严：传朕旨意，明年开春，推行新税法。
夜风从观星台呼啸而过，吹动了我玄色的龙袍。远处的村庄传来打谷声与歌声，那些曾经饿殍遍野的土地，如今正孕育着新的希望。我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世家的余孽如同潜伏的毒蛇，凤清羽的野心藏在妩媚的笑容里，就连墨尘眼底的忠诚也掺着算计的毒药。
但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看见雷啸天率领的狼骑正在田间教流民们操练阵法，苏轻烟的药童们背着药箱穿梭在村落间，夜无影站在山巅的身影如同守护这片土地的孤狼。我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把曾饮过无数鲜血的兵器，如今正映照着九域重生的黎明。
均田制的推行不过是第一步，当土地回到农民手中，当粮仓堆满新粮，当流民有了安身之所，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终将土崩瓦解。我用剑尖在城墙上刻下二字，铁屑簌簌落下时，远处传来孩童琅琅的读书声，那声音里没有饥饿与恐惧，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墨尘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展开新绘制的九域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新修的水渠与道路。陛下，西域诸国派来使者，愿意用良马换取我们的新农具。他的狐眼在晨光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均田制的成功，让九域看到了统一的希望。
我将剑收回鞘中，金属碰撞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铜铃。远方的地平线上，雷啸天率领的狼骑正护送着满载粮食的车队前往北境，尘土飞扬中隐约可见流民们跪地叩拜的身影。这就是我想要的九域——没有饿殍遍野，没有世家割据，只有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当第一声鸡鸣响彻皇城时，我转身走向御书房，墨尘捧着舆图紧随其后。青铜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狮系帝王的铁血与柔情在这一刻交融——为了这九域安宁，纵使双手沾满鲜血，纵使背负千古骂名，我亦无怨无悔。
均田新制的推行，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九域的阴霾。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在铁血手腕下节节败退，而无数流民终于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看着窗外渐渐恢复生机的田野，我握紧了腰间的玉佩——九域归一的梦想，正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缓缓展开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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