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沐晚晴以为这位神秘前辈对此卷已无更多期待，准备收拾心情时，陈铭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雅室的寂静，如同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精准却又不显突兀：
“沐阁主。”
“此书有载。半年前……曾有一人，自号‘时尊’，于混沌初界现身。连战九域域主。”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合拢的古卷封面上，指尖下的混沌道纹微微流转。
“然，书中未言……战果如何。”
沐晚晴心神猛地一凛！ 来了！果然如此！
她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眼前这位银发前辈所要探寻的，正是那位不久前搅动混沌初界风云的神秘仙帝——时尊！
她压下心中翻腾的巨浪，迅速躬身，语速清晰而恭敬地回应： “前辈明鉴！此事虽未载入《秘录甲》，但在混沌初界并非绝对隐秘。晚辈确有所闻！”
“传闻大约……是在半年前，一位风华绝代的青年，手持一杆神秘长枪，气度不凡，自称‘时尊’。”
“他甫一现身，便以雷霆之势发起挑战，目标直指统御混沌初界浩瀚疆土的……九域域主！”
“此等层面的交锋，涉及的因果与威能实在太过恐怖，远非寻常情报势力能够窥探和记载。百年前的那场动荡，已非我万晓阁青玄域分阁的权限所能触及，更遑论深入核心，知晓最终结果。”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也蕴含着对那等层次存在的敬畏。
陈铭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沐晚晴深吸一口气，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对那传说人物的推崇与敬畏：“据……据那极少数流传开的零碎信息推断，这位‘时尊’，其境界，必然也是……”
她顿了顿，无比郑重地吐出那两个字：“仙帝！”
“而且，能悍然挑战九位成名已久、皆为仙帝后期甚至圆满境界的域主大人……这位时尊前辈，其修为，恐怕也至少是仙帝之中的顶尖存在，甚至……”
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这位时尊，极强！
她再次偷偷看向陈铭，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果然认识这位仙帝！一位仙王境的大能，竟能与一位仙帝境的顶尖巨头产生交集？这位陈前辈的身份，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
陈铭似乎并未在意她心中的惊骇，接着问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探寻： “此后。可有此‘时尊’的踪迹？去向？”
沐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她迅速整理思绪，摇头苦笑，带着深深的遗憾：
“前辈恕罪。仙帝境存在的行踪……缥缈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每一次现身都足以引动诸天法则动荡，每一次潜修都可能横跨无量时空。这等层级的情报信息，蕴含的因果牵连足以压垮一方大界，我万晓阁……纵有心，也绝不敢触碰，更无能力追踪记载。那位时尊前辈在挑战九位域主之后，便彻底销声匿迹，再无任何公开行踪流露。”
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陈铭的神色，补充道：“不过……同为仙帝境界的九位域主大人，想必知晓内情。甚至……那位时尊前辈的去向，也极可能与这九位域主有关。”这是她能提供的、唯一可能有效的方向了。
“‘九域域主’。”陈铭重复了这四个字，声音平淡，却如同在平静的海面下投下一块巨石，“如何，能寻得其一？”
沐晚晴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此刻几乎是立刻回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前辈明察！寻常修士，乃至仙王境存在，想要求见九位域主大人中的任何一位，都堪称痴人说梦！域主镇守一方核心本源之地，麾下强者如云，本身更是代表着混沌初界的秩序巅峰！”
她的眼神中燃起一丝亮光：“但并非全无途径！混沌初界有一流传万古的铁则——‘升龙道’！”
“所谓升龙道，便是一场横贯九大核心疆域的超级试炼！其由九位域主意志共同认可并监督！最终能在升龙道夺魁者，不论出身修为，便可获得面见其中一位域主的资格！同时，亦是身份与实力的至高象征！”
“这是整个混沌初界，公认的、唯一一条无需自身具备超然背景便能直达天听的正途！”
她一口气说完，神情振奋而紧张地看着陈铭。这位翻手碾杀仙王的前辈，听到这个充满无数强者血与火的残酷试炼，会作何反应？
陈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站起身，银白色的发丝流淌着月华般清冷的光泽。
“升龙道。”他吐出三个字，仿佛是确认了一个早已决定的目标。 “何时开启？”
“据确切消息！”沐晚晴精神一振，语速加快，“距离下一届升龙道开启……尚有十年之期！”
十年。 对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 对仙王仙帝而言，有时不过是一次短暂的闭关。
沐晚晴心中念头飞转：这位前辈是选择等待十年，以碾压之姿横扫升龙道？还是会以仙王之尊，尝试寻找其他更直接、也更凶险万分的途径？毕竟，那涉及到的是九位至高无上的仙帝域主！
就在她暗自揣测之际，陈铭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沐晚晴的耳畔和心湖深处！
“十年之期……”
陈铭的语调依旧平淡，但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沐晚晴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
他微微侧首，那双蕴藏着无尽深邃的银色眼眸，似乎穿透了雅室的壁垒，落在了混沌初界那遥不可及的九天之上，落在了那九位至高存在的方向。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般的口吻，轻轻地、清晰地问道： “若我……亦是仙帝。”
“又当如何，见得那九域之主？”
轰——！！！
沐晚晴只觉得自己的元神都在这一瞬间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冻结、震碎！
整个雅室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时间、空间、思维……一切的一切都停滞了！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恭敬、紧张、好奇、振奋——全部凝固，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骇然与荒谬！
她听到了什么？
“我亦是仙帝”？ 他……他说什么？！
沐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恐惧与颠覆认知的震撼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仙帝？ 他……他是仙帝？！ 怎么可能？！
混沌初界，广袤无垠，生灵兆亿，强者如云如雨。
仙王境，便已是屹立于万族之巅，统御浩瀚星域，俯视万古沉浮的霸主级存在！
任何一个仙王的出现，都足以震动一方大域，改变无数势力的格局。
而仙帝…… 那是真正超脱凡俗、凌驾于一切法则秩序之上、近乎概念化存在的终极巨头！
九位域主，便是混沌初界亿万生灵认知中，无可争议的九座最高峰，代表着力量的终极顶点！他们的尊号，本身就象征着混沌初界的基石与秩序！
仙帝之境，岂是能够随口妄言的？！
仙帝的威能，仙帝的位格，仙帝的存在本身……都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恐怖因果！
如果…… 如果眼前这位银发青年所说的……是真的？！
沐晚晴的思维彻底混乱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
她想起了对方翻手间碾杀仙王噬空犼那轻描淡写、如同拂去尘埃般的姿态；想起了对方面对《道墟古闻·秘录甲》这等记载太古秘辛的重宝也波澜不惊的深邃；想起了他直接询问另一位仙帝“时尊”下落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难道……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隐藏修为？ 难道那份淡然，并非源于仙王的骄傲，而是……仙帝俯瞰万物的漠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最恐怖的魔咒，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让她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敬畏与恐惧！
她之前所有的猜测和判断，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碾得粉碎！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一片轰鸣，只剩下那句“若我亦是仙帝”在不断回荡，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她魂摇魄荡。
该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一位可能……不！如何回答一位自称是仙帝的存在？！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行走，脚下便是无底的恐惧。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陈铭此刻的眼神，那平静的目光此刻在她感知中，变得比混沌深渊还要可怕亿万倍！
雅室内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沐晚晴脸色惨白，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渗出。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尽毕生的智慧和谨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极致的恭敬，近乎匍匐般地低声道： “前……前辈恕罪！晚辈……晚辈位卑识浅，对帝尊层面的……无上玄机……实……实在无从揣度……”
她深深弯下腰，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若……若前辈真身临此境……那……那九域域主，想必……自会有所感应……或许……自有相见之机……”
她的话，充满了无力感和敬畏，几乎等于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答案。在绝对的力量位格面前，一切的智谋与途径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陈铭静静地听着她的回答，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天气。
他不再追问。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深邃的银眸之中，仿佛倒映着整个混沌初界的浩瀚与……那九座矗立于顶峰的巍峨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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