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地下三层的密室里,空气凝固得像冻住的猪油。
墨衡手中的晶板投射出幽蓝色的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二百四十七条“异常灵感”记录。这些都是在遗产共鸣场运行期间,涌入接收者意识、却又无法归类到曦文明已知知识体系的信息片段。
方磐站在光幕前,手指划过其中一条:
编号047:相位折叠技术成熟后第三年秋,东海海底(北纬三十一度七分,东经一百二十三度五分)将有‘旧约信标’苏醒。若三日内未完成秩序锚定,信标释放的跨维度污染将覆盖半径三百里海域,所有碳基生命体出现不可逆的晶化现象。
记录末尾,标注着灵感来源:一位在共鸣中精神崩溃的老船匠,疯癫前用血在船舱木板上画下了这行字和精确坐标。
“还有这个。”墨衡调出另一条:
编号112:破军钢-晶石复合技术普及后第五年,西北‘赤岩山脉’地下七百丈处,古代星徒遗留的‘观星井’将因共振过载喷发。喷发物包含高浓度星尘,接触者会产生‘虚假觉醒’,误以为自己获得了星辰之力,实际是精神被星尘寄生。
编号189:当睿国境内遗产接收者总数突破三千人时,皇城地脉将出现‘秩序过载节点’。节点若不及时疏导,可能引发局部现实结构崩塌,表现为特定区域物理规则紊乱(如重力失效、时间流速异常)。
方磐越看越心惊:“这些……都是预言?”
“不是预言。”墨衡摇头,水晶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分析了它们的编码结构——和曦文明的遗产信息同源,但加了‘时间戳’和‘条件触发’的标记。更像是……某个更高级的系统,提前发布的‘注意事项’或者‘风险预警’。”
他调出晶板底层的分析数据:“你看这里,每条记录都包含三个要素:触发条件(某个技术成熟、某个数量达标)、时间窗口(精确到季甚至月)、风险描述(具体且可验证)。这不像自然产生的灵感,更像……”
“审计预告。”方磐脱口而出。
密室门被推开,慕容翊走进来。他肩头的金色纹路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像皮肤下埋着发光的血管。他看了一眼光幕,表情没什么变化。
“王爷。”墨衡连忙行礼,“这些记录——”
“我看过了。”慕容翊走到光幕前,手指停在编号047那条上,“东海海底的‘旧约信标’……尘星子提过这个东西。”
方磐一愣:“那位‘回响之庭’的守庭人?”
“嗯。西行归来后,他通过特殊渠道给我传过一次讯息。”慕容翊从怀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片,玉片表面浮现出几行小字:
“星轨有移,旧约将启。七信标分布于四海与三陆,对应七项古代契约。星炬已燃其一,余者将陆续苏醒。首醒者位于东海,晶化之灾,慎之。”
讯息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沈玲珑在北海湮灭的那段时间。
“所以他早就知道……”方磐喃喃。
“他知道会有信标苏醒,但不知道具体时间和地点。”慕容翊收起玉片,“现在,遗产共鸣场把这些信息‘补全’了。就像一份提前送达的……审计工作预告。”
墨衡推了推眼镜:“王爷,如果这些预告是真的,那我们面临的不只是消化遗产的问题,还要应对一系列定时引爆的……跨维度灾难。”
“而且时间很紧。”方磐指着编号047,“相位折叠技术,格物院已经在理论验证阶段了。按照目前的进度,最多两年就能实用化。那第三条秋天,东海信标就会醒——只有不到三年时间准备。”
慕容翊沉默地看着光幕上的一条条记录。
许久,他开口:“把这些‘预告’按时间顺序排列,制作成‘审计日程表’。然后,做两件事。”
“第一,针对每条预告,格物院成立专门研究组,提前寻找解决方案。比如东海信标的晶化污染——从现在开始,就要研究‘秩序锚定’的具体技术。”
“第二,”他看向方磐,“在你暂代秩序审计司期间,把这些预告作为‘重点监察项目’。所有相关技术的研发进度、所有可能触发条件的变化,都要实时监控,定期向我汇报。”
方磐肃然:“是。”
“另外,”慕容翊顿了顿,“关于沈玲珑提到的‘回响之庭’……我决定一个月后出发。”
“这么快?”墨衡惊讶,“您的伤势——”
“已经好了。”慕容翊按了按肩头,那里的金色纹路微微发烫,“星炬火种在融合,我能感觉到它在……催促。而且,尘星子知道的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关于‘旧约’,关于信标,关于那些预告的源头,他应该都有答案。”
他看向密室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皇城的方向: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场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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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不在战场,在朝堂。
第十日,皇帝回京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萧景睿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站在御阶前。他面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堆满了卷宗——天津之战的详细报告、格物院的技术成果清单、还有陆铮等二十七名官员的联名弹劾奏本。
“都看完了?”年轻的皇帝问,声音不大,但大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应答。
“那就一个个说。”萧景睿拿起最上面那本弹劾奏本,“成国公,你弹劾摄政王‘擅启妖法、动摇国本’。那朕问你,天津港外那四艘被打残的铁甲舰,是你口中的‘妖法’击退的,还是你信奉的‘祖宗之法’击退的?”
陆铮出列,跪地:“陛下!老臣并非否定战果,只是担忧后患!那些来历不明的力量,今日能退敌,明日就可能反噬——”
“那就让它反噬朕。”萧景睿打断他,把奏本扔在地上,“朕在天津亲眼看见,那些‘妖法’救了至少三千将士的命,保住了整个港口不被炮火夷平。如果这力量真要反噬,朕第一个顶着。”
他走下御阶,走到陆铮面前:
“成国公,你世代勋贵,家中有田万亩,仆役上千。你当然可以高谈‘祖宗之法’,可以反对一切变动,因为无论怎么变,你陆家都是人上人。”
“但那些死在天津的士兵呢?那些在格物院熬夜钻研的工匠呢?那些因为遗产共鸣而突然开窍、却可能一辈子没机会读书的平民呢?”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他们没得选。他们只能抓住一切能让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的东西——不管那是祖宗之法,还是‘妖法’。”
他转身,面对所有官员:
“所以今天,朕不是来和你们辩论对错的。朕是来宣布几件事。”
“第一,即日起,设立‘秩序审计司’,由沈玲珑全权负责,方磐暂代司务。该司独立于六部,直接对朕负责,有权审计朝廷一切部门、一切新政的‘秩序影响’。”
“第二,格物院升级为‘格物总院’,下辖九大分院,涵盖数算、格致、机械、相位、医药、农工等所有领域。墨衡任总院使,享正二品衔。”
“第三,海政司扩编,增设‘远洋勘探署’和‘海事防卫署’。沈明轩升任海政司总督,统筹所有海外事务。”
“第四——”
萧景睿看向慕容翊:
“摄政王慕容翊,自即日起,加封‘镇国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并授‘钦命审计使’衔,有权协同秩序审计司,对任何可能危害国本之事进行先查后奏。”
一连串任命,如惊雷般炸响朝堂。
陆铮猛地抬头:“陛下!这、这不合祖制!审计之权怎可与军权——”
“那就改祖制。”萧景睿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成国公,你若还想跪,可以继续跪。但朕提醒你——从今天起,太和殿外跪谏的,一律视为‘阻碍新政、动摇国本’,轻则革职,重则……下狱论罪。”
这话已经近乎撕破脸了。
陆铮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瘫坐在地。
朝会在一片死寂中结束。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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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皇城别院。
年轻公子看着手中最新收到的情报——朝会上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个官员的表情变化,都被详细记录在案。
“萧景睿……成长得真快。”他轻叹,“原本以为慕容翊会是最大的变数,现在看来,这个小皇帝才是。”
身后的灰袍人低声道:“他彻底倒向了革新派。保守势力……完了。”
“不,还没完。”公子放下情报,走到院中那棵浮现暗金纹路的古槐下,“陆铮这种人,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当常规手段失效时,他们就会寻找……非常规的手段。”
他抚摸树干的纹路:“比如,和外部势力合作。”
“您是说……烈日帝国?”
“或者更糟。”公子眼中闪过幽光,“记得那些‘审计预告’吗?其中一条提到,当遗产接收者超过三千人时,皇城地脉会出现‘秩序过载节点’。如果……有人故意加速这个进程呢?”
灰袍人一震:“您要推动节点提前爆发?”
“不,我要观察。”公子微笑,“观察当旧势力、外来势力、还有这些‘预告灾难’同时出现时,睿国这个刚刚获得遗产的年轻文明,会如何应对。”
他抬头望向皇宫方向:
“萧景睿想改革,想用新秩序取代旧秩序。但新秩序的建立,从来不是请客吃饭。”
“是要流血的。”
“而第一滴血……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落时,古槐树干的暗金纹路突然亮了一瞬。
纹路组成的图案,隐约是一个倒计时:
七百二十九日。
对应着东海信标苏醒的剩余时间。
公子看着那个数字,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沈玲珑,你回来了,把账本摊开了。”
“那现在……”
“该算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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