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被搀回林府时,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双腿膝盖又红又肿,布满青紫,几乎无法弯曲,稍微触碰就疼得钻心。寒冷和饥饿透支了他的体力,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
林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挥着下人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温暖的卧榻上,用热毛巾敷着他的膝盖,又端来一直温着的、熬得烂熟的米粥。
“老爷,您先喝点粥,暖暖胃……”林忠的声音带着哭腔,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递到林砚嘴边。
林砚看着老管家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心中一酸。他张开干裂的嘴,温热的米粥滑入食道,带来一股久违的暖意,仿佛将四肢百骸的寒意都驱散了一些。
“忠叔……我没事了。”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太子醒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林忠用力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老爷您真是……太苦了……”
一连喝了大半碗粥,林砚才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他靠在软枕上,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被热毛巾包裹着的刺痛感,思绪渐渐清晰。
太子醒了,但神智未清。皇帝将他软禁。徐阶一党暂时收敛,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江南那边……不知婉清和囡囡是否安全抵达?那些追杀者,会不会因为太子的苏醒而暂时停止行动?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心头,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忠叔,我跪在宫外时,府外……可有什么异常?”他低声问道。
林忠收敛了情绪,想了想,回道:“有不少人窥探,但都被我们的人记下了。另外……王伯安大人派人送来过一张字条,说是等老爷您醒了再看。”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林砚接过纸条打开,上面是王伯安熟悉的笔迹,只有寥寥数字:“蛰伏待机,静观其变。清流已动,水渐浑。”
林砚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王伯安是在告诉他,清流的力量已经开始造势,要求严查太子病源,这潭水已经被搅动,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保护好自己。
“对了,老爷,”林忠又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您被锦衣卫送回来后不久,门外有个货郎经过,掉了个小包袱在门口,老奴捡起来一看,里面是……是几贴效果极好的活血化瘀膏药,还有一小瓶不知名的丹药,闻着有提神补气的药香。”
货郎?林砚心中一动。是“幽泉”的人!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甚至在暗中提供帮助。那参汤和斗篷或许有吕芳的示意,但这及时送来的膏药和丹药,必然是“幽泉”的手笔。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让林砚心中微暖。这个神秘的组织,似乎并非全然冰冷,至少在投资他这件事上,展现出了相当的诚意和效率。
“东西收好,我知道了。”林砚没有多说。
用了“幽泉”送来的膏药,又服下一颗那散发着清香的丹药,林砚只觉得一股温和的暖流从小腹升起,缓缓流遍四肢,疲惫感竟真的减轻了不少,膝盖的剧痛也似乎缓和了一些。他心中暗惊,这“幽泉”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他在林忠的服侍下,沉沉睡去。这是多日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睡,虽然依旧梦境纷乱,但至少不再被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阴影所笼罩。
而远在江南,苏婉清母女在“影”和骑兵的护卫下,已经连夜转移到了另一处更加隐蔽的据点——一座位于深山之中的废弃道观。道观年久失修,但主体结构尚存,稍作打扫便能栖身,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囡囡经历了白天的惊吓和连夜奔波,到了道观后便发起烧来,小脸通红,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苏婉清心急如焚,这荒山野岭,去何处寻医问药?
“影”沉默地检查了一下道观周围的环境,布置好警戒。回来看到囡囡的情况,他眉头微蹙,再次拿出那个似乎装着各种应急药物的小囊,取出一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绿色药丸,递给苏婉清。
“此药可清热安神,喂小姐服下试试。”
苏婉清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药丸化在水里,小心地喂给囡囡。说来也奇,不过半个时辰,囡囡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下去,沉沉睡去,不再说胡话。
苏婉清长长松了口气,看着守在门口、如同沉默山岳般的“影”,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一路,若非此人,她们母女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影先生,大恩不言谢。此间事了,林砚……定当厚报。”她对着“影”的背影,真诚地说道。
“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分内之事,夫人不必挂心。”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漆黑的群山,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京城的方向。太子苏醒的消息,通过特殊的渠道,他也已知晓。这意味着林侍郎那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同样意味着,针对夫人和小姐的、来自官方层面的压力或许会减小,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只会更加狡猾和耐心。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无论来的是谁,想要伤害他身后那对母女,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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