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房间里,啤酒瓶还歪倒在地板上,泡沫早已消失,只留下黏腻的痕迹。但那32万的利润,却像一团火,烧得我和阿杰热血沸腾。磊哥眯着眼,掏出雪茄,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根,那浓郁的烟味混着新房的装修味,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奇异的、属于“成功”的味道。
“这才哪到哪?”磊哥吐出一个烟圈,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才两个月,32万。咱们手里还有一千五百万的弹药,要是都撒出去,那得赚多少?”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我们这堆干柴里。
“磊哥说得对!”阿杰的眼睛亮得吓人,“这市场,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咱们手里的资金量,在唐山这片地界,已经算得上大户了。那些小中介,小炒家,跟咱们没法比!”
我点点头,心中那个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阴霾,仿佛被这32万的阳光驱散了大半。我甚至开始计算,如果保持这个利润率,一年翻两番,那六十万的债务,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不,甚至能更快!
“我们不能只做单打独斗,要形成规模,建立体系。”我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阿杰,你负责前线,继续给我挖笋盘,越多越好!磊哥,你坐镇后方,把控风险,审核合同。我来负责资金调配和整体战略。”
“好!”阿杰一拍大腿,“我明天就扩大人脉,跟所有中介打招呼,让他们把最好的房源都留给我们!”
“没问题,”磊哥笑了笑,“钱的事,你放心。只要你看准了,跟我说一声,资金立马到位。咱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钱多,速度快。那些业主急着用钱的,咱们现金全款拿下来,比银行贷款的买家有竞争力多了。”
我们仿佛一支刚刚赢得首胜的军队,士气高昂,信心爆棚。我们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模式:低买 → 快速包装 → 高卖 → 赚取差价 → 回笼资金 → 投入下一轮。这是一个可以无限循环、越滚越大的雪球。
第一套房子的成功,只是一个样本。现在,我们要把这个样本,复制成一个庞大的帝国。
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所有事都亲力亲为。我提议,成立一个小型的“作战室”。
收购组由阿杰领导,负责拓展中介渠道,挖掘急售房源。我们给他配了两个助理,专门负责收集和整理房源信息。
运营组负责房屋的改造翻新。我们找了一个靠谱的施工队,签了长期合作协议,制定了标准化的翻新流程和预算,力求用最少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
销售组负责包装和出售。我们高薪挖了一个在房产中介公司做过销售冠军的小伙子,小赵。他口才好,人脉广,专门负责对接买家,谈判价格,加速出货。
财务与法务这是核心。磊哥亲自抓,负责资金的进出、监管账户的管理,以及所有合同的最终审核,把控法律风险。
我们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十几个人在里面忙碌,电话声、讨论声、键盘敲击声,汇成了一曲充满活力的交响乐。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印钞机。
资金杠杆的运用一千万的本金,如果只靠自有资金滚动,速度还是太慢。我们开始研究如何利用银行的杠杆。
抵押贷款 房子过户到我们名下后,我们立刻用它作为抵押,向银行申请经营性贷款。根据当时的市场情况,银行通常能贷出评估价的60%-70%。这意味着,一套200万买来的房子,翻新后估值230万,我们可以从银行贷出138万到161万。这笔钱,又可以投入到下一套房子的收购中。
信用贷款以公司的名义,凭借我们良好的流水和信用记录,也能从银行贷出一笔可观的资金。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的资金池被放大了。原本一千万的本金,理论上可以撬动两千万,甚至三千万的生意。这就是金融的魅力。
*只买笋盘的策略升级我们不再满足于一个月找到一套笋盘。我们的目标是,同时操作5-10套房子。阿杰和他的团队,每天的工作就是泡在各个房产中介公司,跟中介经理们称兄道弟,请他们吃饭喝酒,让他们把第一手的急售房源信息,优先发给我们。
我们甚至设立了一个“情报奖励”机制:如果中介提供的房源,我们最终收购并成功获利,会拿出利润的5%作为奖金。这极大地调动了中介们的积极性。一时间,各种“业主移民急售”、“公司破产抵债”、“家庭变故甩卖”的房源信息,像雪片一样向我们飞来。
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决定打造一个“样板间”。
我们找了一套位置和户型都比较有代表性的房子,进行了精心的设计和改造。从墙面的颜色,到地板的款式,到橱柜的品牌,到卫生间的五金件,我们都做了标准化的选择。我们拍了精美的照片和视频,制作成宣传册。
以后,再收购到类似的房源,我们直接按照“样板间”的标准去改造,不需要再费心设计,大大缩短了翻新周期,也控制了成本。
我们还制定了一套《快速翻新Sop》(标准作业程序):
第1天拆除旧装修。
第2-5天水电改造、墙面处理。
第6-8天铺设地板、安装橱柜。
第9-10天安装卫浴、灯具,软装进场。
第11-12天清洁、验收,准备上市。
一套60-70平米的房子,12天就能焕然一新,达到出售标准。效率极高。
然而,在这高速扩张、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正在悄然滋生。
随着一笔笔交易的成功,我们赚到的钱越来越多,最初的谨慎正在被一种盲目的自信所取代。有一次,阿杰找到一个房源,业主报价很低,但产权有点小问题,是继承得来的,手续比较麻烦。按照我们最初的原则,这种房子是绝对不碰的。但阿杰说:“磊哥,这房子位置太好了,学区一流,错过太可惜。那点产权问题,找人花点钱就能摆平。”磊哥犹豫了一下,看着阿杰信誓旦旦的样子,又看了看我,我那时正被另一个大单子缠住,随口说了句:“能搞定就行,别耽误进度。”磊哥便点头同意了。后来,虽然产权问题确实解决了,但多花了一笔“打点费”,也多担了好几天的心。但因为最终还是赚了钱,这件事便被大家抛在了脑后。没人再提起“风险”二字。
随着团队变大,业务变多,我和磊哥在一些决策上开始出现分歧。我更倾向于激进扩张,多利用杠杆,抢占市场份额。我认为市场行情好,就应该大胆地干,趁势而上。而磊哥则更偏向于稳健,他觉得我们扩张得太快了,人员太杂,管理跟不上,资金链也绷得太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容易出问题。“小七,咱们得留足备用金,不能把所有钱都押在房子上。”他不止一次地提醒我。
我表面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我觉得磊哥年纪大了,胆子变小了。市场好的时候,就应该All In,哪有留后路的道理?
阿杰是最大的功臣,也是变化最大的一个。从前那个跟我称兄道弟、一起熬夜研究房源的伙伴,渐渐有了一种“功高盖主”的姿态。他开始讲究排场,出入开着租来的豪车,手腕上戴着名表,跟中介吃饭动不动就是几千块。他手下的助理,也学会了他的一套,开始讲排场,摆架子。有一次,我听到他的一个助理在电话里跟中介说:“你知道我们阿杰总多忙吗?这种小事情也来烦他?”我皱了皱眉,但看到阿杰带来的一个个优质房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分歧和隐患,并没有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在那个冬天,我们的生意,像一台加满了润滑油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我们同时操作着七八套房子,遍布本市各个热门学区。我们的名字,在中介圈里越来越响亮。大家都叫我们“学区房大鳄”。
我们的利润,也从第一单的32万,变成了第二单的45万,第三单的28万……短短三个月,我们账面上的净利润,已经超过了120万!
那感觉,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往我们口袋里流。我和阿杰,给父母都换了新手机,给家里添置了新家电。磊哥也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我们团队有本事。
春节前,我们开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包下了酒店最大的包厢,十几个人,加上合作紧密的几个中介经理,热热闹闹坐了三大桌。
酒过三巡,阿杰站起来,端着酒杯,满脸通红:“兄弟们!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辛苦付出!咱们从无到有,三个月赚了120万!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提议,明年,我们的目标是——一千万!利润一千万!干杯!”
“干杯!”
响应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脸上洋溢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我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也举起了酒杯。窗外,是本市璀璨的夜景。
我仿佛看到了,一座由学区房堆砌起来的金山,正在我面前拔地而起。那六十万的债务,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甚至开始幻想,开着豪车,住着豪宅,身边围绕着众星捧月般的追随者……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市场的王者,是点石成金的天才。
我完全没有想到,盛宴的顶峰,往往也是风暴来临的前奏。我们亲手搭建的这座华丽大厦,地基之下,早已是暗流涌动,裂痕遍布。
一场足以将我们所有人,连同那虚幻的金山,一起吞噬的金融寒潮,正在悄然逼近。
而我们,还在举杯欢庆,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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