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带着股深秋的凉风。陈砚之正在柜台后核对药材账目,抬头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双手揣在兜里,脖子缩着,脸色不太好看。他身后跟着个女人,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些药膏盒子,看标签都是些治皮肤病的西药。
“陈大夫在吗?”男人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我这毛病……实在没办法了,才来麻烦您。”
陈砚之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诊凳:“坐吧。哪儿不舒服?”
男人犹豫了一下,解开外套扣子,露出胳膊上的皮肤——原本该是浅褐色的皮肤,此刻却布满了成片的红斑,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银白色鳞屑,有些地方被抓得破了皮,渗着淡淡的血痕。
“这是……银屑病?”陈砚之皱眉,伸手轻轻按了按红斑边缘,“多久了?”
“快三年了。”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一开始就胳膊上起了两块,以为是湿疹,抹了点药膏就没管。后来越来越多,背上、腿上都有,痒起来钻心,夜里根本睡不着。西医说是牛皮癣,开了药膏抹,一开始管用,后来越抹越厉害,还蜕皮,掉得满身都是,跟下雪似的。”
女人在一旁补充:“我们去了好多医院,中药西药都试过,钱花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前几天听街坊说您这儿能治些怪病,就赶紧过来了。”
陈砚之让男人把外套脱掉,仔细查看了患处。红斑边界清楚,鳞屑层层叠叠,刮掉一层,底下还有淡红色的薄膜,再刮两下,果然出现了针尖大的出血点。他又搭了搭脉,脉象弦数,看了看男人的舌苔,舌红苔黄腻。
“你这是血热挟湿,又兼风燥。”陈砚之肯定地说,“一开始没及时治,风邪钻进去了,跟血热搅在一块儿,就成了这顽癣。光用外用药不管用,得从内里调。”
男人搓着手,有些着急:“那……能治好吗?我这都快成心病了,夏天不敢穿短袖,连班都快没法上了。”
“别着急。”陈砚之安抚道,“《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有个‘消风散’,专治这种‘风湿浸淫血脉,致生疮癣’的毛病。我给你加几味药,生地、丹皮凉血,苦参、白鲜皮燥湿止痒,再加些蝉蜕、防风祛风,内外合治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提笔写药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荆芥10克,防风10克,当归12克,生地15克,苦参15克,苍术10克,蝉蜕6克,胡麻仁10克,牛蒡子10克,知母10克,石膏15克,甘草6克……先抓七付,每天一付,水煎两次,早晚温服。”
“光喝药就行?”男人有点怀疑,“我之前也喝过中药,效果不明显。”
“得配合外洗。”陈砚之放下笔,“我再给你配个外洗的方子:苦参30克,黄柏20克,地肤子30克,蛇床子20克,白鲜皮30克,花椒10克。加两升水,煮半个小时,放温了之后用毛巾蘸着洗患处,一天两次,洗完别用清水冲,让药汁在皮肤上多留会儿。”
这时林薇拿着针灸针过来了,她刚给楼上的病人扎完针。看到男人的患处,了然地点点头:“我再给你扎几针辅助一下。这种顽癣,多是经络不通,气血瘀滞。”
她让男人趴在诊床上,找出几寸长的粗针:“我在你背部的膀胱经上选几个穴,大椎、风门、膈俞,再配上曲池、血海,这些穴能凉血祛风,通经活络。”
男人有点怕针,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这……这针会不会很疼?”
“放心,我手法轻点。”林薇笑着说,“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她手起针落,针尖快速刺入穴位,轻轻捻转,“你试试,是不是酸胀多过疼?”
男人果然放松了些:“嗯……是有点酸,还带点麻。”
“这就对了,气血通了,痒就能轻点。”林薇调整着针的角度,“等会儿再给你在患处周围围刺几针,把郁在皮肤里的热毒引出来。”
爷爷端着杯热茶从里屋出来,看到这场景,凑过来看了看男人的后背:“小伙子,你这癣,就像地里长了杂草,光拔草不行,还得把土里的根刨出来,再撒点好种子。”
男人没听懂,疑惑地看着爷爷。
爷爷蹲下来,捡起地上一片带土的落叶:“你看这叶子,看着是黄了,其实根在土里烂着呢。你这病也一样,表面是癣,根子在血热,陈大夫的药就是刨根的,小林大夫的针就是松土的,内外一起弄,才能除根。”
“大爷说得太形象了!”男人恍然大悟,“我以前就是光抹药膏,等于在草上盖了块布,看着没草了,一掀布还在。”
“就是这个理。”爷爷笑了,“还有啊,你这病,跟心情也有关系。是不是总爱着急上火?”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怎么知道?我开出租车的,天天在路上堵着,遇见加塞的、闯红灯的,忍不住就发火,有时候能气一整天。”
“这就对了。”陈砚之接口道,“火大伤肝,肝火旺了,血热更厉害,癣就更难好。你得学着放宽心,实在堵得慌,就听听歌,别跟自己较劲。”他在药方后面又加了一味药,“再加10克郁金,疏肝解郁的,帮你降降火气。”
林薇这时已经起了针,用酒精棉擦着针:“我再教你个小法子,每天晚上睡觉前,用手掌搓后腰,搓到发热为止。腰为肾之府,搓热了能补肾阴,阴足了,火自然就降了。”
女人赶紧拿出手机,把陈砚之写的药方和外洗方都拍了下来:“陈大夫,这药有啥忌口不?”
“辛辣的、海鲜、牛羊肉,最近都别吃。”陈砚之叮嘱道,“酒也得戒了,酒精最容易引血热。多吃点莲藕、冬瓜、梨这些清热的食物,像你家做饭,少放点酱油,别吃太咸。”
男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惊喜地说:“哎?刚才扎针的地方暖暖的,好像没那么痒了!”
“这才刚开始呢。”林薇收拾着针具,“坚持用药,每周来扎两次针,估计一个月就能看出效果。”
陈砚之把药包好递给男人:“七付药喝完再来复诊,我根据情况调方子。记住,别用热水烫洗,也别使劲抓,越抓越厉害,就像挠痒痒,越挠越痒一个道理。”
男人接过药包,连连道谢:“太谢谢您了陈大夫,还有林大夫、大爷。不管能不能好,您这儿的人说话就透着实在,比那些大医院的大夫耐心多了。”
“放心吧,好好治,肯定能好。”爷爷拍拍他的肩膀,“我年轻时候见过比你这厉害的,最后都治利索了。这病就怕拖,越拖越难治,你这才三年,不算晚。”
男人夫妻俩千恩万谢地走了,葆仁堂里还留着外洗药的清苦气味。林薇看着他们的背影,对陈砚之说:“这银屑病确实顽固,不过消风散加外洗方,再配合针灸,应该能压住。”
“嗯,关键在坚持。”陈砚之点点头,“这种慢性病,三分治七分养,就怕他中途放弃,或者忍不住吃了忌口的东西。”
爷爷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治病就像种庄稼,下了种还得天天浇水施肥,哪能指望撒下去就丰收?这小伙子看着实诚,应该能听话。”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玻璃门,陈砚之低头看着药方上的“消风散”三个字,指尖轻轻拂过纸面。这古老的方子,在现代依旧能发挥作用,或许正是因为它抓住了疾病的根本——就像爷爷说的,不管什么病,刨对了根,总有治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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