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江城高等研究院,安全监控室。
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位于主楼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原本是堆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如今已被李阳改造成临时的神经中枢。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几面闪烁着幽光的屏幕和一台低鸣的服务器。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散发的淡淡热量和臭氧味。
李阳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面前四块屏幕分别显示着:研究院内外关键区域的实时监控;“心灵方舟”工作室所在商务楼外三个角度的夜视画面;陈老公寓内部传感器状态(生命体征平稳,深度睡眠);以及“鹰眼”后台不断更新的数据流——包括对两位助理研究员的初步背景核查(无异常)、对“林月”及其工作室的深入挖掘(发现其在欧洲曾与多个学术机构有短暂合作,但记录存在矛盾点)、以及持续监测中的各种异常信号频段。
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近四个小时。自从天台下来,他先是用“鹰眼”提供的最高权限,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心灵方舟”所在楼层的安保系统,在其内部网络植入了数个隐蔽的嗅探节点。接着,他重新梳理了陈老实验室、办公室、公寓以及日常动线的所有安防细节,针对“莺歌”擅长心理操控的特点,特别加强了信息接触点的监控——任何未经他允许递给陈老或陈雪的文件、电子设备、甚至是一杯咖啡,都会被记录和分析。
同时,他通过赵建国提供的渠道,申请调用了一件特殊装备——一套经过伪装的、可穿戴的“微表情与生理参数监测”眼镜框架,明天会以“实验辅助设备”的名义送到陈老手中。这副眼镜会在陈老与外人接触时,自动分析对方的面部微表情、瞳孔变化、声纹波动等细微特征,并与“鹰眼”数据库中的危险人物特征进行实时比对。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至少能提供一个预警参考。
做完这些,他开始在脑海中推演“莺歌”可能采取的行动路径。直接暴力袭击可能性极低,这里毕竟是华夏腹地,研究院安保级别不低,且“夜莺”以渗透窃密为主。最大的可能是利用身份伪装接近,通过学术交流、心理疏导(针对研究压力)、甚至制造“意外”求助等方式建立联系,逐步获取信任,然后进行策反或窃密。
“心灵方舟”这个据点,就是为此准备的。一个专业、有海外背景、形象亲和的心理咨询师,无疑是接近压力巨大的顶尖科学家或其家属的完美身份。
李阳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给“鹰眼”下达了新的指令:全面监控“林月”(莺歌)过去一周在江城的所有公开活动轨迹、消费记录、通讯记录(尽可能获取)、社交网络动态,并尝试分析其行为模式和心理侧写。同时,开始调查研究院内部,是否有任何员工、学生或合作方,近期与心理咨询、压力管理相关的服务有接触,或者表现出异常的情绪或行为变化。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的天际线已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城市还在沉睡,但黑暗中的博弈从未停止。
李阳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和紧绷的神经,即便以他的体质也感到一丝疲惫。他闭上眼,准备小憩片刻。然而,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几张面孔。
苏雨晴担忧的眼神,林菲菲疲惫而执着的目光,陈雪清冷探究的注视,柳诗涵妩媚戏谑的笑容……还有陈老沉浸在公式中时,那种纯粹而炽热的光芒。
这些面孔,这些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将他与这个他一度想要逃离的“正常”世界,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他曾是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死神”,习惯了黑暗与孤独。如今,却被这些光明世界的情感与责任拉扯着,不得不以另一种方式,再次踏入漩涡。
这种感觉很陌生,甚至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奇怪的是,并不令他厌恶。
或许,这就是“守护”二字的真正重量。不仅需要力量,更需要牵挂。
腕表传来轻微的震动,不是警报,是定时提醒——清晨五点,该进行第一次全院区外围巡更了。这是他与研究院安保部协商好的例行流程,既能履行顾问职责,也不过分引人注目。
李阳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疲惫被冰封般的清醒取代。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脖颈,走出监控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就在他即将步入电梯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开门声。
李阳瞬间转身,肌肉微绷,右手已下意识地贴近腰间隐藏武器的位置(虽然未佩戴)。但当他看清来人时,动作停顿了。
是陈雪。
她穿着简单的棉质居家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开衫,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走廊遇到李阳,微微愣了一下。
“李顾问?你……一直没休息?” 陈雪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落在李阳身上那件看起来穿了一整夜、有些皱的衬衫上。
“刚完成一轮系统检查。” 李阳简短回答,身体放松下来,“陈小姐起这么早?”
“睡不着。” 陈雪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依旧昏暗的景色,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问,“李阳,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危险?”
李阳侧目看了她一眼。女孩的侧脸在微光中显得沉静而柔和,与白日里的清冷疏离有些不同。
“我的工作就是评估和应对危险,陈小姐。” 他没有直接回答。
“我知道。” 陈雪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走廊灯微弱的光,“我爷爷是个纯粹的研究者,他眼里只有公式和数据,对其他的事情很迟钝。但我不一样。我能感觉到……气氛不对。昨天那个女警察,还有苏总……她们看你的眼神,还有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身上有一种……随时准备应对什么的感觉。虽然你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
李阳心中微动。这个女孩的敏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里的研究很重要,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是可能的。” 李阳选择了部分真相,“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过滤掉这些关注,确保你们能安心工作。其他的,不必多想。”
陈雪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良久,她微微叹了口气:“我爷爷很信任你,甚至……很欣赏你。我希望你的‘过滤’,真的有效。” 她说完,紧了紧身上的开衫,“我回去再躺会儿。你也……注意休息。”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很轻。
李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目光深沉。陈雪的敏锐,或许会成为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她可能更容易察觉异常,配合安保;另一方面,她也可能因为好奇或担忧,做出一些不可预料的行为,增加风险。
他需要更谨慎地处理与这位天才少女的关系。
电梯下行,李阳开始例行的巡更。他的身影融入凌晨研究院空旷的走廊和园区小径,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而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另一场关于他的“评估”与“决策”,正在一座古朴幽静的四合院里悄然进行。
清晨六点,京都,西城,某条静谧胡同深处,李家老宅。
院落古朴大气,青砖灰瓦,历经风雨却保存完好。院中一株老石榴树枝叶繁茂,树下石桌上摆着简单的紫砂茶具。此刻,天色将明未明,晨雾弥漫,为院落增添了几分清冷与深邃。
正房的书房里,灯还亮着。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式对襟褂子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老人年约七旬,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双目开合间精光内蕴,不怒自威。正是李阳的爷爷,李正宏,也被亲近或敬畏的人称为“李老”。
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古籍,也不是文件,而是一份极其轻薄、但内容详实到可怕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关于江城化工厂事件的“绝密评估报告(完整版)”,以及李阳近期所有动向的追踪汇总。
报告内容远比赵建国掌握的更加细致入微,甚至包括了一些战斗现场的还原分析(基于卫星和特殊渠道影像)、秃鹫与“圣盾基金会”资金往来的部分原始路径、对“地狱火”成员入境及活动轨迹的模糊记录、以及苏雨晴被救出后精神状态评估、那枚戒指的定制来源分析等等。几乎事无巨细,如同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最高处俯瞰着江城发生的一切。
报告末尾,附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角度有些刁钻,但清晰度极高。画面中,李阳微微低头,正将一枚铂金戒指戴在苏雨晴的手指上。光线恰好捕捉到苏雨晴仰起的侧脸,眼眶微红,眼神依赖,而李阳虽然看不清全脸,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的动作,依然能传递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认真。照片一角,苏雨晴锁骨下方一抹暗红的痕迹(吻痕)隐约可见。
李老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许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闪过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欣慰,有无奈,有深沉的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这小猴子……” 良久,李老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藏了这么多年,躲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真能甘心在那小地方当个看门的,了此残生。” 他放下眼镜,目光重新投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笃、笃”声。
“动静闹得倒是不小。‘秃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杀了也就杀了。‘地狱火’那几个小子,手脚还算干净。” 李老的声音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那苏家丫头,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身边,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照片上那枚戒指和吻痕,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让她成了你的‘逆鳞’。这等于把软肋,亮给了所有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神座’……哼,一群躲在阴沟里、自诩为神的老鼠,闻到血腥味,岂能不来?”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老人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和窗外渐渐响起的早起鸟鸣。
“苏家那丫头……” 李老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语气中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怀念,“倒有几分她奶奶年轻时的倔强劲儿,眼光……也像。” 他指的是苏雨晴的祖母,当年与李家也有些渊源。“只是,跟着这小猴子,注定是条坎坷路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老韩。”
声音落下,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面容平凡到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老仆,他微微低着头,垂手肃立,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千年。
“老爷。” 被称作老韩的老仆应道,声音嘶哑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江城的事,你都知道了。” 李老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屏幕上李阳的侧影。
“是。” 老韩的回答简洁至极。
“这小猴子,终究是跳回这棋盘了。既然跳回来了,就不能让他被那些藏在棋盘下的脏手,轻易给撕了。” 李老的手指停止了敲击,语气转冷,“告诉‘影卫’,适当的时候,动一动。替他扫扫尾巴,清清场子。别让那些阿猫阿狗,真以为我李家的孙子,是随便什么玩意都能碰的。”
“是。” 老韩躬身,没有多问一个字。所谓的“扫尾巴”、“清场子”,含义可深可浅,可以是抹去一些调查痕迹,可以是警告某些不安分的势力,也可以是……让一些过于接近的“苍蝇”永远消失。“影卫”自然知道分寸。
“另外,” 李老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关于那个什么‘神座’……手伸得太长了。真当我华夏无人,我李家可欺?查!动用一切能用的渠道,给我把这个藏头露尾的东西,挖出点真东西来。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敢把主意打到我孙子头上!”
这一次,老韩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应道:“是。‘神座’行事诡秘,根基似在海外,且与西方某些古老家族和资本纠缠甚深,探查恐需时日,且易打草惊蛇。”
“无妨。” 李老挥了挥手,气势沉稳如山,“温水煮青蛙,不急。先从它的爪牙开始,‘圣盾基金会’,还有它在亚洲的触角,一个个敲掉。让它们知道疼,知道这潭水,不是它们能随便搅和的。至于惊蛇……惊了又如何?我李家,还怕它几条藏在洞里的长虫不成?”
话语间,那股久居上位、执掌风云的磅礴气势,展露无遗。与李阳在黑暗世界以力破巧、杀伐果断的风格不同,李老的威严,是历经岁月沉淀、融于权势格局之中的厚重与深远。
“明白了,老爷。” 老韩再次躬身,身形似乎更佝偻了一些,但气息却愈发深邃难测。
“去吧。做事干净点。” 李老摆摆手。
“是。” 阴影一阵晃动,老韩的身影如同水纹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里重归寂静。李老重新拿起平板,目光再次落在李阳的照片上,久久凝视。晨光终于穿透薄雾和窗棂,洒在书案上,也照亮了老人眼中那一抹深沉的、难以化解的忧色。
“小猴子,路是你自己选的。爷爷能替你扫清一些障碍,但真正的风雨,还得你自己去扛。苏家丫头也好,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也罢……这都是你必须面对的劫。” 他低声叹息,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只盼你……别像你父亲当年那样……”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他关掉平板,屏幕暗下。书房里只剩下渐渐明亮的晨光,和老人独自坐在宽大椅子里的、略显孤寂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棋盘已经铺开,棋子纷纷落位。
江城,李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独自巡弋,守护着他的责任与牵挂。
京都,李老在晨光中运筹帷幄,启动了守护家族血脉的暗手“影卫”。
“神座”的阴影在海外蠕动,“夜莺”的毒牙在近处潜伏,楚家在暗中窥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而连接着这光明与黑暗、亲情与责任、守护与杀戮的,是那个曾经名为“死神”、如今戴着保安与顾问面具、行走在刀锋之上的男人——李阳。
更大的舞台幕布已然彻底拉开,更汹涌的暗流正在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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