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达车的引擎还在响,仪表盘的光映在女儿脸上,那层红还没散。周明远没关屏蔽器,也没再碰中控按钮。他盯着她机械转动的头,喉咙发紧,手指慢慢从点火开关上挪开。
他不能赌。
一抬手,把钢笔卡进油门缝里,车子维持怠速供电。右手伸进鞋垫,摸出一台老式翻盖机。这东西没联网,没信号记录,是他留着逃命用的最后一道保险。
他掀开冲锋衣一角,看她脖颈。红光弱了些,但还在闪,像心跳一样规律。他把三支钢笔并排压在副驾座椅前,随时能抄起来制住她。
电话拨通了。
“我需要你进系统底层查一样东西。”他说。
“我已经在看了。”叶昭昭的声音直接响起,没有寒暄,没有延迟,“你的生物Id刚被标记为‘黑级监控对象’,编号K-7,属于‘容器追溯计划’。”
周明远靠在驾驶座上,闭了下眼。
他知道这个级别意味着什么。不是普通追踪,是全面锁定,所有行为轨迹、生理数据、情绪波动都会被实时回传。他就像被装进了玻璃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
“怎么查?”他问。
“你刚才启动基因锁的时候,系统留下了临时后门。我顺着那个口子爬进去了。”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报天气,“但我只能撑三分钟。防火墙已经开始清洗访问痕迹。”
屏幕亮了。一份加密档案推送到翻盖机的小窗口上。文件标题是《L-987项目关联人员追踪日志》。
他眯眼看。
名单很长,但中间一行字让他呼吸停了。
李婉容。
他母亲的名字。
下面跟着一串代码和备注:**死亡时间:06:17 Am|地点:市三院天台|监控缺失:4分17秒|法医报告异常项:颅骨微穿孔(疑似植入物移除)|最后接触设备:biocore-9型生命维持仪(注册单位:昆仑生物科技,已注销)。**
昆仑生物科技。
他记得这家公司。二十年前倒闭的皮包公司,背后控股人是白砚秋早期用的化名之一。那时候她还没穿唐装,没人知道她是谁。
他想起母亲的嫁衣。那件藏在老家柜底的红色绸袍,上面的花纹他小时候以为是云纹,后来才发现是摩斯密码。他破译过一次,只解出五个字——不要信血缘。
当时他觉得那是防亲戚骗遗产的警告。
现在看,她在告诉他另一件事:他的出生,从头到尾都是安排好的。
“继续挖。”他说,“我要她死那天的所有记录。”
“已经在试。”叶昭昭说,“但这个档案有自毁逻辑。每读取一次,就会触发一次反向追踪。有人在盯。”
“我不在乎。”
“你会在乎。因为下一个被标记的,可能是你女儿。”
车内安静了一瞬。
他低头看她。眼睛闭着,红光退到了皮肤底下,像电流沉入血管。她没动,也没说话,像个被暂停的机器。
“她现在安全吗?”
“暂时。芯片信号被屏蔽器压住了,但源头没断。只要她靠近特定频率的发射塔,或者遇到匹配的激活指令,还会重启。”
周明远握紧手机。
“查下去。不管花多久。”
“还有件事。”叶昭昭顿了半秒,“L-987项目的负责人签名栏,有个代号——‘织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知道。
江南织锦世家,传女不传男。母亲是最后一任掌灯人。她们家族守的东西,从来不只是布料。
“她不是意外死的。”他说。
“不是。”
“她是被灭口的。”
“对。”
周明远靠在椅背上,额头抵着方向盘。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基因锁的反噬还在,脑袋像被人用铁钳夹着拧,可比痛更狠的是脑子里翻上来的东西。
高考那天早上,他出门前给母亲打了声招呼。她说“加油”,笑着挥手。三个小时后,他接到电话,说她跳楼了。
没人解释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会突然想不开。医院说是抑郁症,可他母亲从没看过心理科。
现在他明白了。
她不是想不开。
她是不得不跳。
要么自己跳,要么看着儿子变成实验品。
电话突然断了。
三秒后,另一个号码打进。
他盯着屏幕,没立刻接。
铃声响到第五下,他按下接听。
“周先生。”男声,机械变调,听不出年龄,“有些过去不该挖出来。”
周明远没说话。
“你母亲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对方继续说,“现在,轮到你女儿了。”
通话结束。
他放下手机,手指还按在挂断键上。
外面风刮过通道口,带起一阵碎塑料滚动的声音。捷达车的灯光照出去一段就断了,前面黑着。
他没动。
过了十几秒,他重新打开翻盖机,找到最近的基站信号图。城市边缘,几个红点在闪烁。其中一处,距离这里不到两公里。
是江涛常去的建材仓库。
他记得那人走路时右脸肌肉偶尔会抽一下,像是电路接触不良。有一次谈判,对方笑到一半,嘴角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金属光泽。
当时他以为是疤痕。
现在想,那是伪装层裂了。
他把手机塞回内袋,伸手摸向副驾的钢笔。一支,两支,三支。全都还在。
他抬头看后视镜。
女儿的脸在阴影里,苍白,安静。
然后,她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他立刻伸手探她脉搏。
平稳。
可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她嘴唇微张,发出一个音节:
“爸——”
声音很轻,带着点孩子哭过后的沙哑。
是他熟悉的声音。
不是播报,不是指令。
是他女儿。
他愣住。
下一秒,她的手慢慢抬起来,抓住了他的袖角。
力道不大,但真实。
他低头看着那只小手,指甲盖泛着青,指节有点凉,可确确实实是在抓他。
他没抽开。
反而用左手轻轻覆上去,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衣服上。
“我在。”他说。
车外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皮屋顶被掀开一角。
他没抬头。
只是把翻盖机拿出来,重新开机,输入一串数字。
这是他十年前送外卖时用的监听号,绑在一个报废的SIm卡上,从来没登记过身份信息。
他按下拨出。
等待音响了两声。
接通了。
那边没人说话。
但他听见了呼吸声。
很轻,但存在。
“我知道你能听见。”周明远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地面,“刚才那通电话,是你打的吧?”
对方没回应。
“你想吓我。”他继续说,“可你忘了件事。”
他顿了顿,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
一下,两下。
节奏稳定。
“我妈妈死那天,我也吓过。”
“但现在,我只想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怕。”
他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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