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雨的身影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通天阁内紧张凝滞的气氛。
她并未远离,而是盘膝守候在通天阁外围,闭目凝神,意念试图穿透层层空间阻隔,联系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真祖,黑雨有要事禀告,恳请您尽快现身……”她低喃的请求在空寂中回荡,带着少有的急切。
城市的另一端,forget it bar酒吧外,霓虹灯的光影暧昧地流淌。
姜真祖斜倚在冰冷的砖墙上,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明灭。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窗,落在那位在酒吧内忙碌穿着黑色风衣和短裙、显得既飒爽老板娘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叮当……”
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烟雾从他唇边缓缓溢出,融入香港潮湿的夜风里。
与此同时,阴森戒备的监狱内,守门的警员正打着哈欠,突然眼前一黑,甚至没看清来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软软地晕倒在地。
一个臃肿的、叼着雪茄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踱步至堂本静的牢房外。
牢内的堂本静几乎是立刻惊觉,他猛地睁开眼,警惕地低喝:“什么人?出来!”
墙壁上,一个被拉长的怪异影子动了动,传来蓝大力那特有的、带着戏谑恶意的声音:“在这里咯~”
堂本静背脊发凉,强作镇定:“你是鬼啊?”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身为僵尸竟问出这种话。
“什么鬼啊僵尸的,还怕鬼?搞笑呢?”
蓝大力嗤笑一声,身影缓缓从阴影中凝实,显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光头和蓝色西装,他抽了口雪茄,用雪茄点了点天花板:“看看你头顶上吧,蠢货。”
堂本静依言抬头,在昏暗灯光和蛛网间,发现了一块嵌在墙缝里、不甚起眼的灰黑色石头。
他伸手费力地抠了下来,石头入手冰凉,质地特殊,隐隐有极细微的能量波动。
“有人用玄光石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呢。”蓝大力吐着烟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堂本静变色的脸。
堂本静一看到蓝大力真身,先是一惊,随即涌上怒火和一丝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又是你这个光头!”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快点!把我变回人!”
“现在!立刻!”
他扑到栏杆前,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条。
蓝大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胖脸上肥肉抖动:“呵,你以为我是什么?魔术师?可以把你变来变去玩过家家啊?”
他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连我你也不帮吗?”
蓝大力心中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面上却挤出一丝看似关切的笑容:“我已经在尽力帮你了。”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才特地来找你的呀。”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几个字像冰锥刺入堂本静的心脏,他脸色骤变,扑得更前,几乎要把脸挤出栏杆:“你说什么?!未来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
蓝大力见他上钩,眼中狡黠之光一闪,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马小玲…准备杀你老婆啊?”
“什么?!”
堂本静瞳孔收缩:“她为什么要杀未来?她们不是朋友吗?”
“她说啊。”
蓝大力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儿子是魔星转世,是祸害,必须在他出世前,连同你老婆一起除掉。”
“魔星……”
堂本静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渐渐扭曲出一种混合着自豪与偏执的狂热:“魔星!多威风的名字!”
“将来是可以成为僵尸之王的存在!马小玲那个臭三八!她懂什么!”
他完全被蓝大力引导的情绪带偏了。
蓝大力适时地捧杀,拍手称赞:“所以说你可真厉害啊,堂本静,居然能生出这种注定不凡的儿子来!真是骄傲!”
堂本静挺直了腰板,满脸得意:“那当然!我堂本静的儿子,僵尸之王,是我的骄傲!”
“所以啊。”
蓝大力话锋一转,再次挑起仇恨:“马小玲就害怕了,怕你儿子将来威胁到她,所以想趁他还没出世,就下毒手!”
“她凭什么!凭什么杀我儿子!”堂本静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眼中红光隐现。
蓝大力摊摊手,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当然有‘正当’理由啦。”
“她说你老婆怀了魔星,会控制不住到处吸人血,危害社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孩子嘛,当然需要营养,孕妇杀鸡补身子,天经地义啊。”
堂本静深以为然,用力点头:“那当然!僵尸不吸活人血补充力量,像什么样子!”
他完全认同了这套扭曲的逻辑。
蓝大力看着他这副蠢样,差点笑出声,赶紧吸了口雪茄掩饰。堂本静忽然眯起眼,带着怀疑盯着他:“喂,光头,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尽管愤怒,他残存的理智还在挣扎。
“哦?你不信啊?”
蓝大力一点也不慌,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招:“那你去问问况天佑咯?看看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况天佑?”
堂本静愣住,昨天自己还因为信任,托他照顾未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蓝大力添油加醋:“杀你老婆的计划,他也有份哦。当然,还有那个总是坏事的毛悦悦。”
他成功地将堂本静的仇恨,引向了所有试图帮助金未来的人。
堂本静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被狂怒取代,他低吼着:“况天佑……毛悦悦……马小玲……你们骗我!”
“都要害我的未来和儿子!”
他现在只想立刻找到他们,撕碎他们!
嘉嘉大厦内,况天佑刚挂断马小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马小玲语气轻松地提到了王珍珍似乎找到了新的幸福,他躺在床上,真心为珍珍感到高兴,也为自己能放下而感到释然,渐渐沉入睡眠。
一股强烈熟悉僵尸气息猛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堂本静!”
他瞬间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空气中传来堂本静那如同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哀怨疯狂的声音,层层叠叠,好像就在耳边:“你骗我。”
“你骗我,你和毛悦悦、马小玲都想杀未来!”
况天佑不明所以,连忙解释:“我们不是想杀她!我们是想帮她!”
“想帮她?那就是想杀她了?!”
堂本静的声音陡然尖利,紧接着,况天佑感觉脸颊一阵剧痛,好像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
疼痛如此真实,让他闷哼一声。
“我那么信任你!我以为为了未来,我们可以变成朋友!”堂本静的声音充满被背叛的痛楚和暴怒。
“天佑……况天佑!”马小玲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担忧,将他从这精神攻击中猛地拉回。
况天佑倏地睁开眼睛,额头沁出冷汗,心脏狂跳。
刚才那是……梦?
还是堂本静远程的精神侵袭?
而此刻监狱中,刚刚醒来的堂本静,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低吼:“我要杀了你,况天佑!”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蓝大力的挑拨。
蓝大力满意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说话要算话哦,光说没用。”
“听着,外面的世界都是你的游乐场,想怎么玩都可以。”
“况天佑、毛悦悦、马小玲他们‘帮’你老婆,你的老婆和孩子遇到他们,很快就要完蛋啦。”
“多吸点血吧,血是僵尸力量的源泉。”
他最后蛊惑道:“到时候,找点帮手,就不怕他们了。”
堂本静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湮灭,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抬脚狠狠踹向牢门!
“哐当!”
厚重的铁门竟被他狂暴的力量直接踹飞。
他冲出了牢房,开始在监狱内大开杀戒,将见到的活人统统变为听他驱使的僵尸下属……
蓝大力看着他的背影,肥胖的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阴笑:“那我就找个好位置,看好戏咯。”
身影渐渐消散。
嘉嘉大厦内,况天佑被马小玲叫醒后,心悸不已。马小玲神色凝重地说:“求叔刚来电话,说堂本静发现了玄光石,而且警察局里失踪了很多人。”
况天佑脸色一沉,结合刚才那诡异的“梦”,他立刻明白了:“我想那些失踪的人,恐怕都已经变成了僵尸。”
马小玲扶额,感到一阵头疼:“如果这次要让我一个个去捉回来,我马小玲干脆直接收山算了!”
况天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尽管自己心中也沉重:“往好处想,多了几十个僵尸,目标更大,反而更容易找了。”
“如果我没猜错,堂本静搞出这么大动静,很可能是为了未来。”
“只要找到他,就一定能找到未来。”
马小玲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心中掠过担忧,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你没事吧?刚才做噩梦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醒来时那一瞬的惊悸。
况天佑摇摇头,不愿她担心:“没事。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样,我去找堂本静,你去联系求叔和正中,看看他们有什么线索或办法。”
“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马小玲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你自己小心点,堂本静现在可能完全疯了。”
“你也是。”
通天阁内,时间缓慢流淌。
金未来一直坐在沙发上,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放空,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堂本静现在怎么样了?
他知不知道孩子的事?
如果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像梦里那样,只想着“僵尸之王”的荣耀,还是……也会有为人父的温情与担忧?
司徒奋仁在另一张沙发上睡了约莫两个小时,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
他缓缓醒来,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唇色暗淡,唯有那双眼睛,在消化了脑中翻天覆地的信息后,变得异常清醒,更深沉,带着认命般的荒诞感。
坐起身,看向发呆的金未来,忽然自嘲地低笑出声,打破了寂静:“未来,我告诉你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原来按辈分和存在来说,我可能是我自己的‘爸爸’。”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深深的无力。
金未来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抿了抿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山本一夫是堂本静的外公,你是山本一夫的延续。”
关系乱得让人头疼。
司徒奋仁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啊,从小就在想,我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根本没有父母……我就是山本一夫,山本一夫就是我。”
“如果硬要算起来,我爸爸就是我自己。是不是荒谬绝伦?”
他看向金未来,眼神空洞,好像在寻求一个同样觉得这世界荒诞的共鸣。
金未来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有戚戚,试图用自己同样离奇的经历来宽慰他:“我啊,和你也算不相上下了。”
“在那个水晶球里,我看到山本一夫的女儿,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也看到了堂本静的爸爸,和堂本静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顿了顿,手抚上肚子,声音带着无奈和认命:“最重要的是…我只是做了个梦,醒来就变成了孕妇。”
“孩子不到一个星期,肚子就大得像揣了个球。”
“我自己死都不愿意吸血,谁知道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能控制着我去吸血……”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我,还是他在主导这具身体。”
司徒奋仁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未来,你决定把他生下来了吗?”
金未来缓缓摇头,眼中充满迷茫:“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生下他,可能是害了所有人。”
“不生,我又舍不得,这是我和阿静的孩子。”
司徒奋仁深吸一口气,孩子做出了重大决定,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坚定地走向金未来:“干脆你吸我的血吧。”
“啊?!”
金未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吓得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司徒奋仁却异常认真,他甚至又靠近了一步,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没开玩笑。“
“反正我都要死了,医生说最多一个月。”
“你的宝宝需要吸血才能成长,你需要力量才能控制住他,不让他驱使你去害别人。”
他似乎在极力说服她,也说服自己:“我看这样好了,你想吸人血的时候,就来咬我。”
“这样,你不用死,我也不用马上死,你也不用去害其他无辜的人。”
“一举多得,不是吗?”
金未来被他这疯狂的提议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玻璃幕墙,退无可退。
她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千万别,你是这孩子的曾外公啊!”
“血缘上……这…太离谱了!”
“而且,我如果真的吸了你的血,悦悦她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还有啊!”
她急切地补充,试图让他清醒:“做僵尸真的不好玩!等你以后自己体会就知道了!那是一种永恒的折磨!”
看到金未来吓得脸色发白,是真的在害怕和抗拒,司徒奋仁眼中那点偏执的光芒熄灭了,他后退一步,扯出一个安抚性疲惫的笑容:“别害怕,我就是开个玩笑。吓到你了,对不起。”
金未来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种玩笑也能乱开,吓死我了。”
司徒奋仁苦笑了一下,重新坐回沙发,声音低沉下去:“我之前以为自己能救人,结果却害了好几个无辜的人。”
“我死,也是罪有应得,是报应。”
“我只是担心悦悦。”
他抬头,望向紧闭的电梯门,眼神里满是思念和忧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知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金未来也看向电梯方向,喃喃道:“是啊……悦悦怎么还没上来?”
“黑雨不是说她很快就会来吗?”
话音刚落,金未来脸色骤然一变!
她猛地捂住肚子,身体瞬间弓了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冷汗。
“额……啊……”
她发出压抑的痛呼,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
“未来!”
司徒奋仁大惊,顾不上自己的虚弱,立刻冲上前扶住她:“怎么样?又疼了?你坚持住,我……我去找黑雨!”
没等他有所动作,整个通天阁顶部华丽的吊灯,连同墙壁上嵌入的灯带,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闪着!
“滋啦……滋啦……”
电流不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司徒奋仁心中一凛,警惕地环顾四周,将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的金未来半扶半抱到沙发边坐下:“不对劲,我扶你坐好,别怕。”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那台巨大的、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液晶电视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屏幕上一片雪花噪点,但一个奶声奶气清晰地从中传了出来:
“妈妈~妈妈~”
金未来和司徒奋仁同时一震,目光紧紧锁住电视屏幕。
金未来强忍着腹痛,喘息着,试探带着温柔对着电视屏幕问:“宝宝是你在叫我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
那奶音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积蓄力量,然后更清晰地传来,带着属于婴孩的急切:
“妈妈,爸爸来了…”
话音落下,电视屏幕骤然暗了下去,恢复成冰冷的黑色。
灯光闪烁也同时停止,大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金未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司徒奋仁剧烈的心跳声。
“爸爸?堂本静?!”
金未来和司徒奋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孩子预警了!
几乎是同时,守在外围的黑雨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清晰感知到两股强大而充满恶意的气息正在急速接近通天阁…
是蓝大力,还有狂暴情绪的堂本静。
她刚想有所动作,一只肥胖的手,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蓝大力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戏谑:“黑大姐啊,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呀?”
黑雨侧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蓝大力:“堂本静……是你带来的?”
蓝大力吐出一口雪茄烟,喷在她耳边:“想知道吗?那……跟我来‘聊聊’吧。”
他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空间扭曲之力便将黑雨裹挟。
黑雨心知不妙,在身形被强行拉入异空间的最后一瞬,她凝聚起最后一点清明意念,化作微弱却精准的传音,送入下方毛悦悦所在的楼层:“悦悦,堂本静带人来了!快上来!”
下一秒,她和蓝大力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被卷入了一场无形的角力空间。
通天阁大厅内…
金未来猛地抓住司徒奋仁的手臂:“他在哪里?”
司徒奋仁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尽管自己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还是他迅速扫视着大厅的几个入口,寻找可能的逃生路线:“我们得离开这里!快!”
“走!”
金未来也知道情况危急,忍着腹痛,和司徒奋仁互相搀扶着,就想朝另一侧的应急通道挪动。
他们刚迈出几步,大厅那扇厚重双开大门,轰然一声被从外面暴力撞开。
门板扭曲,铰链崩断。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二十多个身影,摇摇晃晃、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有的还穿着警服,有的是普通便装,但无一例外,脸色青白。眼神空洞,口中探出尖锐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这丑陋而骇人的阵仗,让金未来和司徒奋仁瞬间僵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在这群行尸走肉的簇拥下,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穿过僵尸群,径直走到了被护在司徒奋仁身后、脸色惨白的金未来面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帽子下,是堂本静那张熟悉的脸。
他对着金未来,扯出一个自以为温柔,实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金未来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眼前这荒诞恐怖的一幕,看着这个既熟悉的男人,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场景比最可怕的噩梦还要离奇。
司徒奋仁看着堂本静这副模样,再联想到黑雨所说的前世因果,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是他扭曲的教育和偏执,间接造就了今天这个疯狂的堂本静吗?
堂本静似乎很满意他们震惊恐惧的反应。
他笑着,绕过如临大敌的司徒奋仁,走到了他和金未来的身侧,甚至颇有闲情地拍了拍司徒奋仁僵硬的肩膀,然后对着金未来,用一种宣布盛大礼物的语气说道:“未来,别怕。这不是梦。”
“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他张开手臂,示意身后那群狰狞的僵尸:“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况天佑、马小玲,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毛悦悦了!”
他转身,对着那群僵尸抬了抬手,如同指挥一支军队,语气亢奋:“因为,有我和这些新认识的好朋友保护你们。”
“我们会一起,迎接我们最伟大的儿子,魔星的诞生!”
“吼!”
那群僵尸似乎能理解他的情绪,齐齐举起青黑色的手,发出嘶哑含混的欢呼,更添恐怖。
这动静吓得金未来本能地往司徒奋仁身后缩了缩,司徒奋仁也绷紧了全身肌肉。
金未来看着那些明显是被咬后转化的无辜者,又惊又怒,她指着那群僵尸,声音颤抖却带着质问:“堂本静!这些人都是你咬的?”
“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答应过我不再随便吸人血、不再伤害无辜的!你都忘了吗?!堂本静!”
最后一声呼喊,带着失望痛心。
堂本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歪了歪头,仿佛金未来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这不能怪我啊,未来。”
“要怪,就怪况天佑、马小玲,还有那个毛悦悦!”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三个名字:“他们都要杀你和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是魔星!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主宰,是最伟大的僵尸!他应该降临,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这个世界将来是他的!所以他现在就应该出世!谁也不能阻止。”
“你疯了,堂本静。”
司徒奋仁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他,尽管身体虚弱,却挺直脊梁挡在金未来面前:“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更不会让你用这种疯狂的方式去迎接什么魔星!”
堂本静这才像是终于正眼瞧了司徒奋仁一下,眼神里都是轻蔑不耐烦,好像在看一只碍事的蝼蚁:“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和未来的家事!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他根本不知道司徒奋仁的身份,或者说,拒绝去联想。
司徒奋仁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或许只有这个身份能暂时镇住这个陷入疯狂的外孙。
他直视着堂本静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山本一夫呢?现在,我有资格管了吗?”
“山本一夫”这四个字,好像一个魔咒,瞬间击中了堂本静。
他脸上的疯狂.得意.轻蔑全部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猛地转向司徒奋仁,死死盯住他的脸,好像要从中找出那个梦魇般存在的痕迹。
“山本一夫?”
堂本静的声音干涩,带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抗拒。
“山本一夫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声音陡然拔高。
司徒奋仁面对他眼中清晰的恐惧,心中五味杂陈,但语气依旧平稳,带着苍凉:“我也希望他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但是命运弄人,他以另一种方式,又活了过来。”
他指了指自己:“就在你面前。”
堂本静的目光在司徒奋仁脸上来回逡巡,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痛苦记忆,疯狂地涌出、撕咬着他的神经。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神变得混乱而危险:“你的确,让我想起了那个老东西。”
“堂本静。”
司徒奋仁趁着他心神震动的间隙,试图用“山本一夫”的余威和他讲道理:“我知道我现在可能没能力真的阻止你做什么。”
“但是,为了未来好,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有一个正常安宁的孕育环境,你放过她吧。”
“不要再用这些极端的方式,把她逼到绝境。”
此刻的堂本静,被蓝大力彻底挑拨起的仇恨、对自身力量的盲目自信,还有对山本一夫这个名号根深蒂固的恐惧,早已听不进任何劝告。
“山本一夫……”
堂本静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渐渐被一种混合了旧恨与新仇的阴鸷:“你真的是山本一夫啊?”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司徒奋仁鼻尖相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那你记不记得我有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啊?!”
司徒奋仁被他眼中滔天的恨意逼得后退了半步,喉咙发紧。那些黑雨让他看到的记忆碎片中,山本一夫对年幼堂本静的严苛、冷漠甚至虐待,清晰地浮现。
“如果你真的是山本一夫……”
堂本静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就更应该去死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拳挥出,快如闪电,狠狠砸在司徒奋仁的胸膛上。
“噗!”
司徒奋仁本就虚弱不堪,哪里经得起这饱含怨愤的一击?
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只觉得胸腔好像被铁锤砸碎,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抽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徒!”
金未来惊恐地尖叫,想冲过去,却被堂本静一把拉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阿静。”
一个温婉威严的女声,清晰地在大厅一侧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僵尸们的低吼和混乱,让疯狂边缘的堂本静动作猛地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电梯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
一个穿着淡粉色精致和服、头发用一支古朴玉簪优雅盘起的女子,正缓缓步出电梯。
她脸上化着得体的淡妆,眉眼间带着古典的柔美沉静,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步伐不疾不徐,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却让所有看向她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司徒奋仁忍着剧痛抬头望去,在看到那身影、那妆容、那眼神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脱口而出,声音破碎而颤抖:“阿……雪……”
那是深植于山本一夫灵魂深处的呼唤。
堂本静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正朝他走来的粉色身影上。
那熟悉的、属于外婆的和服款式与颜色,那盘发的方式,那走路的姿态……甚至那眉眼间的神韵……都与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外婆重叠在了一起。
毛悦悦径直走到堂本静面前,目光平静却锐利地扫过他脸上未消的暴戾,扫过他身后那群丑陋的僵尸。
最后,落回他脸上。
堂本静看着这个酷似外婆的女人,看着她竟然在模仿外婆的穿着打扮,心中一股被冒犯亵渎的怒火噌地冒了上来。
外婆是他心底最后一块净土,是谁都不能玷污的。
他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想要狠狠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冒充外婆的女人一耳光。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率先落在了堂本静的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头都偏了过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动手的,正是毛悦悦…
堂本静彻底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毛悦悦,连愤怒都忘了,只剩下震惊荒谬的委屈。
从小到大,除了山本一夫,谁敢这么打他?
不,连山本一夫后期也很少直接扇他耳光,多是鞭打或冷暴力。
毛悦悦打完一巴掌,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严厉,她微微扬起下巴,清晰有力地斥责道:
“阿静!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她指着那些僵尸,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
“外婆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待人为善,明辨是非,心存敬畏!”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带着这些被你害了的无辜之人,在这里耀武扬威,伤害朋友!”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还有没有记得自己是谁!”
堂本静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和这劈头盖脸的训斥,不仅没让他清醒,反而像是点燃了他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怨愤。
他看着眼前这张与外婆无比相似的脸,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严厉语气,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你打我?”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受伤:“你凭什么打我?”
“你以为你是谁?你穿着山本雪子的衣服,学着她的样子,就真是我外婆了吗?!”
他猛地指向毛悦悦,手指都在颤抖,眼中涌上疯狂的红色:“我外婆早就死了!她早就不要我了!”
“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都不要我!!”
他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所有的痛苦都倾倒出来,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充满了控诉:
“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回家,有爸爸妈妈等着,有热饭热菜!我呢?!”
“我回家只有冰冷的鞭子和永远不满意的呵斥”
“连我唯一的朋友,那只外婆留给我的小白狗……”
“那是外婆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堂本静的情绪彻底失控,泪水混着鼻涕一起流下,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嘶吼:“你!山本一夫!”
“你连它都不放过!”
“你说它吵,说它让我玩物丧志,你把它……把它……”
他说不下去了,那血腥残忍的记忆让他浑身发抖,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毛悦悦听着这些控诉,心如刀绞,眼前好像看到了那个孤独、恐惧、渴望关爱却一次次被伤害的小小堂本静。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能让眼泪在这个时候落下,那会削弱她作为“外婆”的威严和说服力。
必须硬起心肠。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逼视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堂本静,声音放缓:“那只小狗,没有死。”
堂本静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毛悦悦。
毛悦悦看着他这模样,心中更痛,但语气依旧平稳,好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外公……他并没有杀了它。”
她的目光掠过倒在地上的司徒奋仁,眼神复杂。
“你……你骗我!”
堂本静剧烈地摇头,拒绝相信:“我亲眼看到……看到它……”
“你看到什么?”
毛悦悦打断他,目光锐利:“你看到血?看到皮毛?那都是他找人做的假象!是为了让你死心,让你‘坚强’起来!”
“他用了他能想到的、最愚蠢、最残忍的方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对山本一夫教育方式的愤怒悲哀。
堂本静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混乱。
多年的认知被颠覆,根深蒂固的仇恨突然失去了最坚实的靶子。
那种空虚和茫然,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痛苦、试图爬起来的司徒奋仁,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看向堂本静,眼中都是真诚发自肺腑的愧疚,他声音虚弱清晰:
“阿静……对不起。”
“是我…是山本一夫对不起你。”
他每说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力气,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喘息,但他坚持说下去:
“我在阿雪去世后,失去了理智,把对她的思念和痛苦,扭曲成了对你的严苛和伤害。”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外公,我甚至不配做你的长辈。我把你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他看向毛悦悦,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歉意:“阿雪,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我们的阿静,我把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句话,好像抽干了他最后力气,他瘫倒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毛悦悦看着司徒奋仁奄奄一息的样子,又看着眼前陷入巨大混乱和痛苦的堂本静,心中悲痛万分。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堂本静却似乎没有听见司徒奋仁的道歉,那道歉对他积压多年的创伤来说,太轻,太晚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毛悦悦身上,那里面是更深的乞求和最后疯狂的执着。
忽然“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跪倒在毛悦悦面前,不顾形象,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毛悦悦穿着和服的小腿,额头“咚咚咚”地用力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下就磕得额头青紫破皮,渗出血丝。
他抬起头,脸上血泪模糊,眼神狂热凄厉,声音嘶哑破碎,无尽的哀求:
“外婆,我求你,外婆我求求你!”
“你放过未来吧!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那是你的曾外孙啊!是你血脉的延续啊外婆!”
“他是我和未来的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求你别让马小玲她们杀了他!求你了外婆!”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咬人了!我改!我一定改!”
“只要你能让我的孩子平安出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外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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