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雨裹着寒气,敲在华夏逸洋总部的落地窗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张芳芳捏着那份加急送来的股市报告,指尖泛白——“环球经纬”四个字像条盘踞的蛇,在贸易子公司的股东名单里越爬越高,持股比例已经悄悄摸到了19%,距离触发要约收购线,只差一个百分点。
董事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得像工地上的晨雾。欧洲区总监的声音带着颤,“张总,巴黎时装周的三个核心采购全被挖走了,对方开了三倍年薪,还许了期权……现在订单卡在海关,面料进不来,下周的秀怕是要黄。”
投影仪上的ppt切换到环球经纬亚洲区负责人的采访画面,金发男人对着镜头笑得意味深长,“中国非遗产业很美,但缺乏核心技术,就像没有根基的花,迟早会被全球化浪潮淹没。”
“放屁!”柳加林的拐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他今天特意从庆丰赶来,蓝布衫上还沾着茶室的薄荷香,“咱的绣娘用银线绣出的折线纹,比他们的机器精密百倍;启轩建的桥能扛住八级地震,他们的技术行?”
张芳芳抬手按住丈夫的胳膊,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老柳说得对,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她点开供应链图谱,红色的断点像血珠一样在屏幕上蔓延,“他们挖采购、吸股份,根本不是想要市场,是冲着咱们的供应链来的——从门巴族的青稞染坊,到苏州的绣娘合作社,再到欧洲的面料商,这条链是咱用三十年攒下的根基,断了一节,整个盘子都得塌。”
悦昕忽然举手,手里捏着沈亦臻刚发来的消息,“环球经纬上周接触过沈亦臻的工作室,想全资收购‘折线纹’专利,被拒绝了。”她的声音发紧,“他们还说,‘非遗不过是怀旧的噱头,成不了气候’。”
启轩的指关节在桌上敲出急促的点,“西南交大的研究院刚收到匿名举报,说咱捐的施工日记是伪造的,想搅黄合作。这分明是连环计。”
会议室的钟敲了七下,暮色像墨汁一样漫进来。张芳芳看着窗外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1977年的冬天,食品店的供应链断了——供销社的红糖迟迟不到,她揣着账本走了三十里山路,在农户家换了二十斤蔗糖,回来时棉鞋都冻成了冰壳。
那时柳加林说:“断了就再接上,路是人走出来的。”
“通知法务部,冻结贸易子公司的股份转让。”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欧洲那边,我亲自去一趟,老面料商是看着悦昕长大的,不会见利忘义。启轩,你带施工队的老伙计去西南交大,把当年的工友请来作证,日记里的每笔账,都有人能对得上。”
散会后,柳加林跟着张芳芳回了办公室。他从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是当年的建筑队花名册,纸页脆得像枯叶。
“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页,“钟伟,1985年进的队,当年他爹生病,我借了他五百块救命钱,后来他去深圳发展,说‘柳叔的恩记一辈子’。”
张芳芳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年轻的钟伟站在建筑队里,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鸟。
“环球经纬的亚洲区顾问,也叫钟伟。”她忽然想起财经新闻上的照片,西装革履,眼神锐利,和花名册上的少年判若两人。
柳加林摸出老花镜戴上,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片干枯的艾草:“当年他总咳嗽,我从老家带了艾草给他熏屋子。他说‘柳叔,以后我混好了,一定报答你’。”
老汉的声音里带着点涩,“现在看来,他的报答,是来拆我的台。”
深夜的茶室里,柳加林把那本花名册摊在老柜台上。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钟伟”两个字上,像层薄霜。
张芳芳泡了壶龙井,茶烟在灯光里轻轻绕,“还记得食品店被二流子砸的时候不?你拖着伤脚冲上去,说‘我护着的不是店,是乡亲们的指望’。”
“咋不记得。”柳加林呷了口茶,“那天你把账本揣在怀里,说‘只要账本在,店就能再开起来’。”
“现在也一样。”张芳芳的指尖划过供应链图谱,“他们能挖走几个人,能买走几股股份,但挖不走绣娘手里的针,拆不散桥礅里的钢筋,更拿不走咱藏在骨子里的‘踏实’。”
她忽然笑了,“明天让老赵写块牌子,挂在庆丰建筑的门口,就写‘当年借过钱,如今来拆桥——良心呢’?”
柳加林“噗嗤”笑出声,拐杖在地上磕了磕,“这招够狠,比请律师管用。”
第二天清晨,张芳芳的航班降落在巴黎。老面料商皮埃尔在机场等她,怀里抱着条“折线纹”围巾——是悦昕小时候给他绣的,边角已经磨破,他却总说“这是最好的礼物”。
“那些人给我开了天价。”皮埃尔的蓝眼睛里闪着光,“但我告诉他们,我卖的不是布,是二十年的交情。”
悦昕的工作室里,绣娘们正忙着赶制一批特殊的围巾——每条围巾的角落都绣着个小小的艾草图案。“这是给环球经纬的‘礼物’。”阿珠的银线在布上翻飞,“让他们知道,忘了本的人,走到哪儿都带着寒。”
傍晚时分,张芳芳收到柳加林的消息,只有张照片:庆丰建筑门口挂着块木牌,老赵的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当年受恩,如今拆桥,良心何在?”牌子底下,站着不少当年的乡亲,举着“支持庆丰”的纸牌,像堵推不倒的墙。
她站在巴黎的塞纳河畔,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手机里,启轩发来钟伟的辞职声明,据说环球经纬的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股价跌了三个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供应链上的每个节点,都像岑港大桥的桥墩,牢牢地扎在土里;重要的是,那些散落在各地的“自己人”,像星星一样,在黑夜里亮起了光。
张芳芳给家里发了条消息,还是那句话:“下周末回家,包饺子。”配了张照片,巴黎的铁塔下,她举着条刚出炉的“折线纹”围巾,围巾的角落,绣着个小小的艾草图案,在风里轻轻飘。
资本的獠牙再锋利,也啃不动那些带着体温的牵挂,嚼不碎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踏实。就像庆丰的老槐树,就算被狂风刮断了枝桠,根还在土里,春天一到,照样能抽出新绿。
而张芳芳知道,只要这根还在,家就在,日子就能像锅里的饺子,咕嘟咕嘟地,煮出越来越浓的香。
张芳芳在巴黎的面料仓库里待了整整两天。皮埃尔打开尘封的档案室,一排排木箱上贴着泛黄的标签,“1998年,苏州宋锦”“2005年,苗绣银线”,最底层的箱子里,藏着块靛蓝色的羊绒料,边角绣着半朵未完成的折线纹。
“这是悦昕十岁时的作品。”皮埃尔的指尖轻轻拂过纹路,“她说要给我绣条围巾,绣到一半被你叫回庆丰,后来每次来都念叨‘皮埃尔叔叔的围巾还没绣完’。”
他忽然笑了,“那些人说‘非遗没有未来’,可他们不知道,这些布料里藏着多少人的青春,拆得散合同,拆不散这些念想。”
张芳芳把那块羊绒料叠进包里,触感柔软得像悦昕小时候的脸蛋。她忽然想起环球经纬的人在谈判桌上说的话:“传统工艺效率太低,迟早被机器取代。”
可此刻摸着布料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她忽然明白,效率从来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就像母亲纳的鞋底,针脚密得费工夫,却比机器织的更养脚;就像柳加林砌的桥墩,每块砖都得亲手敲实,才经得起岁月的碾压。
离开巴黎前,她给所有合作的老商户发了封邮件,附了张老照片:1995年的广交会上,她和皮埃尔站在展位前,身后堆着刚到的丝绸,两人手里举着刚签的合同,笑得露出牙。
邮件里只写了一句话:“当年我们敢把丝绸卖到欧洲,靠的不是资本,是相信‘好东西总会被看见’。”
启轩在西南交大的事也有了新进展。当年的民工队副队长带着三十多个老伙计赶来了,有人扛着当年的铁锹,有人捧着泛黄的工票,是想让孩子们知道,当年的人做生意,凭的是良心。
学生们把这些老物件拍成视频发到网上,标题叫《比钢筋更硬的是人心》,一夜之间转发过百万。有个学建筑的研究生在评论区写,“原来桥梁不仅是架在河上的,更是架在人与人之间的,柳先生的日记里,藏着最珍贵的建筑伦理。”
悦昕的工作室里,绣娘们的“艾草围巾”已经绣好了一百条。阿珠把围巾铺在长桌上,银线绣的艾草在靛蓝色的布上摇曳,像片小小的草原。
“沈老师说要把这些围巾捐给公益拍卖会。”她举着手机给张芳芳看,“好多人留言说‘想戴着这样的围巾回家’,还有个在国外的留学生说,看到折线纹就想起奶奶织的毛衣。”
张芳芳看着照片里的围巾,忽然想起环球经纬的亚洲区负责人在采访里说的“全球化就是要消除差异”。
可此刻她忽然觉得,真正的全球化,不是让所有东西变得一样,而是让每种文化里的美好都能被看见——就像门巴族的折线纹能装饰巴黎的秀场。
苗族的银绣能出现在东南亚的桥上,这些带着地域印记的手艺,本就该像河流一样,在不同的土地上流淌,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清澈。
柳加林在庆丰的茶室里接待了位特殊的客人——钟伟的老父亲。老人拄着拐杖,手里捧着个布包,打开是双布鞋,纳得密密麻麻的针脚,鞋底还绣着个小小的“林”字。
“这是当年你借我钱时,我家老婆子连夜做的。”老人的手抖得厉害,“钟伟这孩子被钱迷了心窍,我替他给你赔罪。”
柳加林把布鞋摆在老柜台上,摸着鞋面上的针脚,“老哥,鞋子我留下,就当是咱当年的念想。钟伟年轻,走岔了路,总有一天会明白,钱再多,也买不回当年工地上的热馒头。”
他给老人泡了杯茶,“尝尝我这茶室的茶,窗户外就是岑港大桥,你看那桥多稳,就像咱当年一起砌的墙,一块砖都错不得。”
张芳芳回到上海那天,环球经纬宣布放弃收购计划。财经新闻里说“因舆论压力终止交易”。
但她知道,真正让对方退缩的,不是舆论,是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微光”——是巴黎仓库里的老布料,是西南交大的老工票,是绣娘们手里的银针,是庆丰茶室里的布鞋。
这些看似微小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成了堵坚不可摧的墙,挡住了资本的獠牙。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柳加林正趴在桌上打盹,怀里抱着那本民工队花名册,嘴角还挂着笑。桌上的青瓷笔筒里,插着支新钢笔,旁边放着张刚写的便签,“下周末回家,荠菜馅饺子,多加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便签上的“家”字上,暖得像母亲的手。
张芳芳轻轻拿起便签,忽然觉得,无论资本的浪潮多汹涌,只要心里装着这样的牵挂,手里攥着踏实的日子,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就像庆丰的老槐树,根扎得深,风再大也吹不倒;就像那些针脚里的折线,看似柔软,却能缝起岁月的裂痕,织出最温暖的模样。
喜欢穿越七零从知青到商界的传奇人生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穿越七零从知青到商界的传奇人生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