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赫玛黎明云崖的据点中,白厄的生活被按下了快进键,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疾速而扎实地铺展开来。
首先接手他“改造工程”的,是阿格莱雅。
她将白厄领到一间宽敞明亮、装饰典雅的房间内,里面整齐悬挂着数十套不同款式、材质、颜色的衣物,从日常便服到略显正式的礼服,从便于活动的劲装到适合出席场合的长袍,一应俱全,甚至还包括了搭配的鞋履、配饰。
“领袖气质,始于外在。”
阿格莱雅空洞的“目光”扫过这些衣物,声音平静地陈述。
“它并非虚荣,而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建立第一印象、传递可靠信号的最直观方式。一个连自身仪表都管理不当的人,很难让他人相信他能管理好更复杂的事务,或值得托付信任。”
她亲手为白厄挑选搭配,讲解不同场合的着装规范,色彩与材质的协调,甚至细微到袖口、领结的处理方式。
这些衣物本身便是艺术品,剪裁合体,用料考究。
在奥赫玛,一件由“浪漫半神”阿格莱雅亲手制作或设计的衣物,早已是万金难求、身份象征般的奢侈品。
而此刻,她却为白厄准备了一整个衣柜。
当白厄换上第一套由银色外套、浅色内衬和灰线滚边长裤组成的装束,站在落地镜前时,他自己都有些不敢认了。
合体的剪裁勾勒出他锻炼良好的挺拔身形,深邃的颜色衬托出他银发的光泽与蓝眸的清澈,整个人褪去了乡土气息,显露出一种沉静而有力的俊朗。
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仅仅是外表的改变,就让他的心境也莫名地平添了几分自信与沉稳。
“很好。”阿格莱雅微微颔首,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外在是框架,内在才是灵魂。但合适的框架,能让灵魂的光芒更有效地折射出去。”
完成了初步的“包装”,白厄的训练转向了更实际的领域。
武艺方面,由海瑟音负责。
她并未因为白厄曾跟随老师学习过而有所轻视,反而更加系统地从头梳理。
她教导的并非格林那种融合了诸多技能书与个人体悟、追求极致效率与杀伤的“实用战法”,而是一套更成体系、根基扎实的方式。
“格……你的老师教你的,是‘如何战斗’。”
海瑟音在海边或据点特训场指导白厄时,声音清冷而专注。
“我现在教你的是‘为何这样战斗’,以及如何将你的力量与周遭环境,更圆融地结合。力量需要控制,如同水流需要河道。失控的力量,伤人亦伤己。”
她一招一式地拆解,讲解发力原理、呼吸配合、步伐转换,甚至引导白厄去感受武器挥舞时带动的气流,感受脚下大地的脉动。
白厄学得极为认真,他本就基础不错,此刻进步飞快,原本在实战中更多依靠本能和力量碾压的打法,逐渐变得更有章法,刚猛中开始融入巧劲与变通。
而最具挑战性,也最让白厄“大开眼界”的课程,来自赛法利娅。
“计谋?嘿嘿,这可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之一!”
赛法利娅得意地晃着猫尾巴,把白厄带到了据点一处被她特意布置过的、充满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和障眼法的房间。
“你那老师教你的大概是正面对砍的硬功夫,阿格莱雅教你的是怎么‘看起来’像个大人物,海瑟音教你的是怎么‘用’好你的力气……而我,教你的是怎么用最小的力气,搞定最麻烦的家伙,或者怎么不被别人用最小的力气给搞定了!”
她的教学方式天马行空。
有时是棋盘推演,有时是情景模拟,有时甚至就是看似胡闹的恶作剧游戏,让白厄在哭笑不得中体会何为虚张声势、声东击西、借力打力、信息差利用。
以及最重要的,是如何识别他人可能设下的陷阱与谎言。
“记住,小子。”赛法利娅难得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
“这世上的恶意,很少会直接举着刀剑冲你砍过来。更多时候,它藏在甜言蜜语里,藏在看似合理的请求里,藏在你不经意忽略的细节里。学会看穿表象,保护自己和你关心的人,比学会砍翻一百个敌人更重要!”
尽管她总想摆出“大姐头”的架子,但在教导时却异常认真,将自己那些古灵精怪、往往出人意表的“小九九”和生存智慧,倾囊相授。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圆了她“收小弟”并罩着小弟的梦想。
白厄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来自不同半神的、截然不同的知识与经验。
这就是另外一种拼好徒吧!
他的眼界被急速拓宽,心智在碰撞中快速成熟,力量体系也在海瑟音的梳理下愈发稳固。
虽然偶尔会感到应接不暇的疲惫,但那种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强、懂得更多的充实感,让他甘之如饴。
在这期间,黑厄始终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静坐在据点最深的阴影里,对白厄的到来和成长没有任何表示。
他的漠然并非忽视,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宿命的旁观。
在他那承载了三千多万次轮回记忆的认知中,这一世的白厄,与过去无数世并无本质不同。
若此世最终仍走向“永劫轮回”的失败结局,那么眼前这个正在努力成长的青年,最终也将如无数前辈一样,继承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却也是沉重枷锁的“亿万火种”之力,连同那份跨越无尽时光的痛苦记忆,成为下一个执行轮回的“白厄”。
希望与绝望,在他眼中早已模糊了界限。
……
与此同时,在据点另一侧专为那刻夏划出的实验区域内,他正对着复杂的设计图纸和一大堆演算数据抓耳挠腮。
人造太阳的理论模型和基础结构设计,在那刻夏天才般的大脑和奥赫玛提供的资源支持下,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能量转换回路、光热辐射模拟、稳定性控制符文……一个个技术难关被逐一攻克。
然而,卡在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个问题上——能源供给。
“常规的地热、生物能……要么效率太低,要么储量不足,要么稳定性堪忧,根本无法支撑一个太阳的能量输出,更别说‘永不熄灭’了。”
那刻夏烦躁地揉乱了自己浅绿色的头发,眼中充满了对现有能源体系的不屑与无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火种”上。
“火种……翁法罗斯最接近世界本源规则的具现化力量。如果能成功提取并控制其中一种火种的能量……”
“……如何提取?如何安全转化?如何稳定输出?用哪种火种特性最合适?”
他尝试构建了数个理论模型,但都因缺乏对火种本质的第一手数据而止步于纸面。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个最大的难题整理成报告,上交给了格林。
格林在审阅了那刻夏的报告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火种作为能源……这个想法确实很不错。
若是成功,其效益也是无与伦比的。
他脑海中迅速筛选着已有的火种:死亡、天空、浪漫、大地、海洋、诡计、律法、纷争……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诡计”上。
“诡计火种……‘欺骗现实’,编织‘叙事’使其暂时成真……”
格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取巧的计划逐渐成型。
如果目标不是“创造”一个太阳,而不是从无到有的“生成”一个太阳,那么,“诡计”或许是所有火种中最合适的选择。
因为它消耗的并非纯粹的物质能量,而是“相信”与“叙事”的力量。
他找到了正在为白厄上完课、偷偷摸摸想溜去吃小鱼干的赛法利娅。
“编织一个谎言?”赛法利娅听完格林的构想,猫耳竖得笔直,眼睛瞪得溜圆。
“让所有人相信……让‘刻法勒背后将升起一轮永不熄灭的太阳’这个‘故事’,变成现实的一部分?”
“没错。”格林点头:“难度在于,这个‘谎言’的规模和影响太大了。它需要欺骗的不是几个人,而是整个世界。而且,知情者越多,对‘故事’的怀疑就会稀释‘诡计’的力量,让谎言变得脆弱。所以,必须在尽可能少的人知晓真相的情况下,快速完成‘叙事’的编织与锚定。”
赛法利娅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兴奋,又从兴奋变成凝重。
这无疑是她接过的最疯狂、最刺激的“诡计”挑战。
“知情者……目前只有你我知道这个计划的真正核心。”她掰着手指头,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特殊的仪式场,要选定一个最合适的‘故事起点’和‘锚定点’……刻法勒的石像作为背景和象征最好不过了。但首先,我们需要给这个‘故事’一个合理的、能够被世界‘接受’的开端。”
格林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需要先‘铺垫’。”
“对!”赛法利娅点头。
“不能突然就冒出一个太阳。得先有个‘理由’,一个‘危机’,一个‘拯救’。要让人们先‘相信’太阳会熄灭,世界将陷入黑暗和寒冷,然后……伟大的负世泰坦刻法勒,将再次展现神迹,带来永恒的光明!”
一个“危机-拯救-神迹”的经典叙事框架,最容易引起共鸣,也最便于“诡计”力量的渗透。
“消息的散布交给我。”格林做出了决定。
“我会通过阿蒙内特的渠道,以及……一些其他方式,让‘太阳能量异常,可能逐渐黯淡熄灭’的流言,以合理的、难以追查的方式,在奥赫玛及周边区域悄然传播开。恐慌与期待,是培育‘相信’的最佳土壤。”
“那我就去准备我的部分了!”赛法利娅摩拳擦掌,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之前的懒散一扫而空。
“需要用到我教会的那些‘小可爱’们的一点信仰之力做引子……”
一场由“诡计”编织的、旨在为世界带来“永恒光明”的宏大谎言,在奥赫玛的阴影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作为谎言核心象征的,正是那座沉默地眺望着被黑潮逐渐侵蚀的大地的负世泰坦石像。
不久之后,一些模糊的低语开始在奥赫玛的街头巷尾、酒馆市场间流传:
“听说了吗?最近晚上的星光好像变暗了……”
“不止呢,我爷爷说,他年轻时正午的影子没这么长……”
“难道……太阳真的要……”
“嘘!别乱说!不过……我听说,只有最古老的预言里提到过,当黑暗吞没大地,唯有背负世界的巨人,能再次带来光……”
“你是说……刻法勒大人?”
流言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起初只是微澜,但在有心人的引导和恐慌情绪的发酵下,涟漪正悄然扩散。
白厄在训练间隙,偶尔也会听到这些传闻。
他望向窗外高耸的刻法勒石像,又想起老师讲述过的那些关于世界与预言的故事,心中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巨大而未知的变化,正在这片土地上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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