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偶遇之后，林深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很快又被紧张的项目工作给填满。
他依旧沉浸在“京华艺术广场”竞标方案的设计工作中，所处的整个团队都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
然而，在忙碌的间隙，林深还是逐渐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第一次明显感觉到这种关注，是在一次项目组的视频进度汇报会上。
因为项目级别高，这次会议接入了集团总部的视频系统，据说副总裁会旁听。
会议由李凯总监主持，核心团队，均在会议室就坐
会议开始后，主位上的那个摄像头始终是关闭状态，只有一个黑色的图像图标和“副总裁-顾”的标识。
这位神秘的副总裁似乎格外注重隐私，几次视频会议都未曾露脸。
大家私下里偶尔会议论，但也都理解为高层领导的特立独行。
会议按流程进行，李凯和几位资深同事分别汇报了项目整体进展，技术难点和初步的成本构算。
同时也汇报了一下结构，机电和景观方面的初步配合思路。
轮到概念设计部分时，李凯点了林深的名字。
“下面，请林深介绍一下他负责的概念深化部分，主要是关于‘城市记忆碎片’与场地融合的具体策略。”
林深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图纸和模型切换到主屏幕，开始讲解。
他讲着如何通过一系列错动的“记忆盒子”重塑广场的立体空间层次，并引用传统园林“步移景异”的手法。
着重阐述了如何从老城区肌理，传统手工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提取元素，将其转移为现代的建筑语汇，并巧妙地嵌入到广场廊道和建筑立面之中。
“……我们试图避免简单的符号堆砌，而是希望通过空间体验，让市民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历史的层叠和延续。”
“比如这个下沉庭院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旧城胡同的尺度与光影，但采用了现代的材质和构建方式……”
他讲的投入，也尽量让自己的表述清晰，有条理，同时展示了更新的草图和一些简单的体块模型截图。
当他讲到关于如何利用不同材质的拼接和光影变化来隐喻“记忆的修补与新生”时，那个一直沉默的，显示为黑色头像的摄像头，突然传出了声音。
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低沉，平稳。
“林设计师。”
林深的心微微一跳，停下了讲解：
“顾总，您请说。”
“你提到用材质拼接隐喻记忆修补，这个想法很有趣。”
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
“我想了解一下在具体材质的选择上，你是如何权衡及历史象征意义与现代耐久性，维护成本之间的关系的？”
“尤其是你草图中所标示的，计划用于主广场地面铺装的那种，带有传统纹样的改良陶土砖。”
“以及，你此前所提到的‘记忆盒子’之间的视线渗透和光影计算有更具体的数据支撑吗？”
“或者说，目前还停留在概念感知层面？”
这两个问题精准地切中了林深构思时反复权衡的核心矛盾点和软肋。
他确实花了大量时间研究各种材质，试图在文化表达与现实可行性之间找到最佳平衡。
也试图在艺术化表达与量化验证之间找到平衡。
林深稍稍定神，认真地回答：
“顾总，您提到的这一点非常的关键。”
“我们确实对陶土砖的配方和烧制工艺做了改良，与供应商进行了多轮沟通。”
“在保留传统纹样和温润质感的同时，我们加入了新型复合材料，显着提升了其抗冻溶性，耐磨度和抗污能力。”
“而初步测试数据显示及物理性能完全能满足广场高强度使用的需求，维护成本也在可控范围内。”
“当然，这还需要后续更详尽的实验数据和样品确认。”
“我们认为，这种‘温和的革新’，本身也是对‘记忆新生’这一主题的呼应。”
林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回答：
“而‘记忆盒子’方面，目前这部分确实更多是基于空间感知和案例参考的推演，详细的光照模拟和视线分析是我们下一步深化的重点。”
“但我们已经联系了bIm中心和绿建小组，计划在下个阶段引入参数化工具进行辅助验证。”
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几秒钟后，那个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听不出满意与否：
“嗯。思路清晰，概念很有新意，但落地性需要严格论证。”
“记住，文化地标不仅要打动人心，更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个方向可以继续深化。”
“好的，顾总，我们会进一步完善。”
“继续。”
林深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涌起一丝被认可的振奋。
他稳住心态，继续往下讲解。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次视频会议中又发生了两三次。
每当林深汇报到一些比较新颖或者关键的设计节点时，那位顾总似乎总能抓住最核心的部分提出问题或基于方向性的肯定。
问题往往一针见血。
有时是关于不同材质在特定文化语境下的象征意义是否过于隐晦。
有时是质疑某个流性组织在高峰人流下的潜在拥堵风险。
这些问题并非刁难，反而更像是一种鞭策，每次都迫使林深等人不得不更深入，更严谨的去思考和完善，打磨方案。
这种关注，让林深在受宠若惊之余，也生出了些许疑惑。
这个项目组里资历更深，经验更丰富的设计师大有人在。
为何这位集团总部来的副总裁似乎对自己的设计稿格外留意？
是因为自己提出的概念比较新颖，还是另有原因？
他并非妄自菲薄，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信心，但这种来自最高管理层的针对性明显的关注，在等级森严的公司里并不常见。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李凯总监在会议中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并未多言。
更让他疑惑的是，这位副总裁似乎刻意避免露面。
几次视频会议那边的摄像头始终是关闭状态，只能听见声音。
虽说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这在大公司的高层管理中并不算特别罕见。
确实有些领导注意隐私或不喜形式，但结合这种特别的关注，就让林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甚至连这位顾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此前的巡视，虽然这位副总裁露过面，但林深当时更专注的解决一个节点难题，因此根本就没有抬头去看。
林深这样想着，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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