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太行山脉蜿蜒的公路上，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钢铁长龙。
正打破山谷的静谧，发出沉闷的咆哮，滚滚向前。
车灯汇成的光河，如一条愤怒的火龙，刺破黑暗，将崎岖的山路照得如同白昼。
卡车发动机雄浑的轰鸣，履带碾过碎石的“嘎吱”声。
以及战士们因极度亢奋而压低嗓门的交谈，汇成一曲只属于铁与血的战争交响！
这是八路军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
新二团的战士张铁牛，死死抱着怀里冰冷的“八一式”马步枪，挤在一辆“太行造”卡车的后车厢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随着卡车的颠簸，一下下地狂跳。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摩拳擦掌。
而现在，当他亲眼看到这支庞大的行军队伍时，他才真正理解林校长口中的“钢铁洪流”，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越过颠簸的车厢，痴痴地投向远方。
在他们这支步兵运输车队的前方，是数十辆更为庞大的平板拖车。
每一辆拖车上，都用厚重的帆布覆盖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轮廓。
尽管看不清全貌，但那偶尔从帆布缝隙中露出的宽大履带和比水桶还粗的炮管，让张铁牛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
那就是传说中的“太行-虎”！
是他们西线突击集团，不，是他们八路军第一装甲师的镇国神兽！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跟着这六十头钢铁巨兽一起冲锋陷阵。
张铁牛就感觉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铁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没出息的样！”
旁边的班长粗声粗气地拍了拍他的钢盔，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班长，你说……咱们真能开着那些铁王八，打进北平城？”
张铁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在梦中的颤抖。
北平，那在他们心中，是和“天”一样遥远和威严的存在。
“屁话！”
班长把嘴里的烟屁股狠狠吐掉，瞪着眼珠子骂道。
“你小子忘了出发前，李师长是怎么吼的了？”
“咱现在是‘八路军第一装甲师’！”
“听听！多气派！”
“有这些铁王八开路，别说北平，就是小鬼子天皇老子的皇宫，咱师长也敢下令给他碾成齑粉！”
“没错！碾碎他狗日的！”
“哈哈哈！”
车厢里，响起一片压抑却无比张狂的笑声。
新二团战士们的心情，是激动、是自豪，也是对未来那场世纪豪赌的一丝忐忑。
他们习惯了小米加步枪，习惯了在山沟沟里跟鬼子捉迷藏。
现在突然要他们跟着坦克大炮，去跟鬼子二十万大军硬碰硬地打一场正规战，心里没底是正常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底气！
这种底气，来自于他们手中崭新的“八一式”，来自于身后那一门门足以开山裂石的重炮。
更来自于前方那六十头即将被唤醒的钢铁猛兽！
在车队的中央位置，一辆经过改装的通讯指挥车里，气氛则要严肃得多。
“老赵，你瞅瞅，你瞅瞅！这叫什么？这就叫排面！”
李云龙一只脚翘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个望远镜，透过车窗，得意洋洋地看着前后延绵不绝的车队，嘴巴都快合不拢。
“六十辆坦克！三十六门‘雷神之锤’！”
“六百多门75步兵炮！还有我这三万多嗷嗷叫的兵！”
“他娘的！”
“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他转过头，看着一旁正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的政委赵刚，咧着大嘴嘿嘿直笑。
“你说，冈村宁次那老鬼子要是看到咱这阵仗，会不会当场吓得切腹自尽？”
赵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手中的铅笔，在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个代表火力点的红色圆圈，笔锋冷静而锐利。
“我不知道冈村宁次会不会切腹，我只知道，你手下这三万五千名战士，每一个都是爹生娘养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
赵刚的声音很平静。
“老李，总指挥和林校长的意思很明确，这一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步坦协同，炮火准备，穿插分割……”
“这些在学校里学的东西，你都记在脑子里了吗？”
“别一上头，又带着兵跟以前一样瞎冲，那我可真要向林校长告你的状。”
“嘿，你个老赵，瞧不起谁呢？”
李云龙不乐意了，把脚从桌上放了下来。
“老子现在是装甲师师长！”
“是文化人！懂不懂？”
“林老弟教的那些玩意儿，我吃得比你还透！”
他凑到地图前，指着赵刚画的那些圈圈点点。
“你看你这标的，就不对！”
“鬼子的第一道防线，重点不是这几个炮楼，而是这条该死的反坦克壕！”
“咱们的坦克要过去，就得先让工兵把这壕沟给填了，或者用架桥车！”
“这才是关键！”
“所以，炮火准备的第一轮，就不能光盯着炮楼炸，得看咱们的那三百五十门一式步兵炮。”
“把这壕沟两边的鬼子火力点，连人带工事，全都给我扬到天上去！”
“给工兵创造机会！”
赵刚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李云龙一眼。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被认为是“大老粗”的搭档，竟然真的把林川教的东西给吃透，并且能举一反三。
“看来，这半个月的课，你没白上。”
赵刚的嘴角，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李云龙得意地挺起胸膛。
“老子可是林老弟亲封的‘首席战术教官’，能不懂这个？”
......
时间在飞速的流走。
正在这时，车载电台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
通讯兵立刻戴上耳机，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神情激动且严肃地报告：
“师长，政委！东线突击集团，孔捷、程瞎子部传来通告！”
“他们已于十分钟前，抵达预定集结区域，所有火炮均已进入阵地！”
“王承柱团长的重炮团，炮口已经对准了鬼子的脑门！”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烈火般的战意。
东线已经就位，现在，就看他们西线了！
“告诉孔捷和程瞎子，让他们等着！”
李云龙一把抢过送话器，对着话筒咆哮道。
“让那两个家伙洗干净脖子等着！看老子怎么开着坦克，第一个冲进北平城！”
“谁也别想抢老子的头功！”
……
凌晨四点。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庞大的西线突击集团，如同一头无声的巨兽，终于抵达北平城西郊外三十公里的一片预定集结区。
“停车！熄火！全体隐蔽！”
一道道命令，通过电台和通讯兵的奔走，迅速传达到车队的每一个角落。
庞大的钢铁长龙，瞬间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树林、村庄和预先挖好的伪装工事里。
李云龙和赵刚的指挥车，停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
“命令！坦克营立刻解除运输状态！把盖在坦克上的那块破布给我掀了！”
李云龙站在指挥车顶，手持望远镜，发出第一道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下方集结区里，数十辆平板车上的帆布被猛然扯下。
刹那间，六十辆涂着丛林迷彩的“太行-虎”式坦克，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真容！
在黎明前幽暗的光线下，那一片片由88毫米主炮组成的钢铁丛林，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森然寒光，仿佛六十头从地狱深渊中苏醒的远古凶兽，即将择人而噬！
“我的天……”
山坡下，无数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壮观景象的战士，都忍不住发出了震撼的惊呼。
“所有坦克，进入战斗工事！炮手、驾驶员、车长，就地待命！”
“命令！师属炮兵营，立刻构筑炮兵阵地！”
“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所有火炮完成标定，炮弹上膛！”
“命令！各步兵团，以营为单位，分散隐蔽！”
“子弹上膛，手榴弹拧开盖！准备战斗！”
李云龙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整个集结区上空回荡。
这一刻的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就是这支钢铁大军的绝对核心。
赵刚站在他身旁，看着下方那虽然庞大，却井然有序的部队，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
这就是现代化军队的模样，这就是他们将要用来改天换地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参谋气喘吁吁地爬上车顶，递过来一份电报，声音激动得发颤。
“师长，政委！前敌总指挥部，林总指挥急电！”
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
电报内容很短：
“东、西线各部，凌晨五点三十分，准时发起攻击。”
“攻击发起前，由王承柱的独立重炮团及各自一式步兵炮，对敌前沿阵地，进行三十分钟饱和式火力覆盖。”
“另：西线李云龙部你当面之敌，为日军独立混成第9旅团，及从城内调出的战车第三师团一部。”
“注意，敌战车师团装备有九七式中型坦克，你给我用‘太行-虎’告诉我，到底是谁才是陆战之王。”
“狗日的，终于来了！”
李云龙把电报纸狠狠一揉，兴奋地仰天长啸。
“鬼子的坦克？来得好！老子正愁没地方给我的宝贝们开刃呢！”
他猛地转向赵刚，咧开的大嘴里，牙齿在晨光下闪着森白的寒光。
“老赵，去告诉周德胜！让他把炮弹都给老子打光！”
“三十分钟后，老子要亲眼看着我的六十辆坦克，碾碎鬼子阵地上的一切！”
赵刚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传达命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个华北平原都陷入一片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一股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正在积蓄，即将喷薄而出。
所有人都知道，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时，一场前所未有的审判风暴，将在这里，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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