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议事殿,此刻气氛凝重。
虽然殿内经过简单修缮,但墙壁上的裂痕、梁柱上的焦黑,无不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大战的惨烈。主位上,林轩端坐着,面色平静。左右两侧,剑尘、丹辰子、文华真人等破妄盟高层依次就座。
而在客位,四域强者分坐两边。
左侧首位是苦竹禅师,这位西域高僧一身朴素僧袍,手持念珠,眉目慈和。他身后站着三名年轻僧人,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
次位是琉璃仙子,南海琉璃岛岛主,一袭淡蓝长裙,面蒙轻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她身后是两名女弟子,气质清冷,腰间佩剑。
右侧首位是冰魄真人,北冥寒霜谷谷主,白发白眉,周身散发着寒意。他带了三名弟子,皆是白衣胜雪,背负冰剑。
次位是炎阳真人,东荒炎阳宗宗主,赤发红须,性情火爆。身后两名弟子也是火属性修士,气息灼热。
这四位,都是炼虚期强者,放在任何一域都是跺跺脚震动一方的人物。如今齐聚青岚宗,名义上是来调停东域与中州的冲突,但真实意图,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诸位远道而来,林某有失远迎。”林轩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青岚宗刚经历大战,条件简陋,还望海涵。”
冰魄真人率先开口,声音冰冷:“林宗主客气了。我等此来,主要是为了东域局势。听说监察司在东域的势力已被清除,但中州那边正在集结力量,恐怕不久就会反扑。为免生灵涂炭,我等愿出面调停。”
剑尘眉头一皱:“调停?如何调停?”
“很简单。”炎阳真人大咧咧道,“东域向中州赔礼道歉,赔偿损失,解散破妄盟,恢复往日秩序。监察司则承诺不再追究,双方罢兵休战。”
“荒谬!”丹辰子拍案而起,“明明是监察司设下噬灵大阵,要抽取东域灵气在先!我等奋起反抗,何错之有?凭什么要我们赔礼道歉?”
炎阳真人冷笑:“丹辰子,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修仙界讲的是实力,不是道理。如今东域元气大伤,中州监察司虽然也受损,但根基仍在。真打起来,东域必败无疑。”
文华真人沉声道:“炎阳道友此言差矣。东域虽损,但人心未散。况且……”他看向苦竹禅师和琉璃仙子,“西域、南海的道友,想必不会坐视中州一家独大。”
苦竹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此来,确实是希望各方能和平解决争端。不过……”他看向林轩,“林宗主,老衲听闻你在天绝谷一战中修为倒退,不知如今恢复得如何?”
这话问得巧妙,看似关心,实则是探底。
所有人都看向林轩。
林轩神色不变:“多谢禅师挂怀。林某确实受了些伤,修为倒退至化神中期。不过……”他顿了顿,“伤势正在恢复,假以时日,当可重回巅峰。”
“哼,大言不惭。”冰魄真人毫不客气,“道基受损,修为倒退,这是修行大忌。别说重回巅峰,能保住当前境界都属不易。林宗主,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认清现实。”
林轩抬眼看他:“那依真人之见,林某该如何认清现实?”
“很简单。”冰魄真人淡淡道,“交出破妄盟盟主之位,由剑尘山主或其他德高望重的前辈接任。青岚宗退出东域核心圈,安心养伤。至于与中州的谈判,交由我等处理。如此,既能保全东域,也能为你争取恢复的时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要架空林轩,夺取东域主导权。
剑尘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林轩却抬手制止。
“真人的好意,林某心领了。”林轩缓缓站起,“不过,破妄盟是东域各宗共同组建,盟主之位岂是说换就换?至于青岚宗……”他环视大殿,“只要我林轩还有一口气在,青岚宗就不会退出东域。”
“你!”冰魄真人大怒,炼虚期的威压猛然爆发。
殿内温度骤降,地面结起冰霜。
但下一刻,另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气息升起,将冰魄真人的威压抵消。
是苦竹禅师。
“阿弥陀佛,冰魄道友息怒。”苦竹禅师缓缓道,“林宗主有伤在身,莫要为难。”
冰魄真人冷哼一声,收回威压。
炎阳真人见状,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既然林宗主坚持,那此事暂且不提。不过,东域如今百废待兴,各宗资源紧缺,不知林宗主有何重建计划?”
这问到了要害。
所有人都看向林轩。
林轩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玉简。
“这是林某拟定的《东域重建三策》,请诸位过目。”
玉简在空中展开,化作一道光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第一策:开源节流。
“东域三十六处飞升节点,已毁三十处,剩余六处也受损严重。但这些节点所在之地,往往灵气浓郁,或有特殊矿藏。林某建议,由破妄盟组织人手,开发这些节点遗址,采集资源。同时,各宗削减不必要的开支,优先保障弟子修行和伤员治疗。”
第二策:互通有无。
“东域各宗,各有所长。万剑山擅长炼器,神农谷擅长炼丹,天机阁擅长阵法,金刚寺擅长炼体……林某建议,建立东域资源交换体系,各宗以己之长,补彼之短。例如,青岚宗可提供符箓制作之法,换取万剑山的飞剑。”
第三策:广纳贤才。
“大战之后,东域散修增多。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者。林某建议,各宗放宽招收条件,广纳贤才。同时,设立‘东域贡献榜’,对在东域重建中做出贡献者,无论宗门弟子还是散修,皆给予奖励。”
三策一出,殿内众人皆陷入沉思。
剑尘首先点头:“开源节流,互通有无,广纳贤才……此三策确实可行。尤其互通有无一策,若能实现,东域各宗实力将整体提升。”
丹辰子也道:“我神农谷可提供一批疗伤丹药,换取炼器材料。”
文华真人抚须:“天机阁可协助各宗修复护山大阵,不过需要相应报酬。”
苦竹禅师眼中闪过赞赏:“林宗主虽年轻,但思虑周全。这三策若落实,东域恢复元气指日可待。”
琉璃仙子轻声道:“南海琉璃岛愿提供一批海产灵材,支持东域重建。”
冰魄真人和炎阳真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他们原以为林轩修为倒退,又年轻,面对如此局面必定手足无措。没想到,对方不仅镇定自若,还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
“计划虽好,但执行起来不易。”冰魄真人挑刺道,“开发节点遗址,需要大量人手,且可能遭遇残留的阵法或魔物。互通有无,各宗功法、技艺皆为机密,岂会轻易外传?广纳贤才,更可能让奸细混入。”
林轩不慌不忙:“真人所言极是。所以,执行此三策,需要一套完善的制度。”
他指了指光幕下方的小字。
“关于开发节点遗址,林某建议由破妄盟组建‘开发队’,各宗按比例出人,所得资源按贡献分配。关于互通有无,可设立‘东域贡献点’制度,各宗以贡献点兑换所需,避免直接交易引发的矛盾。关于广纳贤才,需设立严格的审核机制,并由各宗共同监督。”
这番话,彻底堵住了冰魄真人的嘴。
炎阳真人忽然笑道:“林宗主果然心思缜密。不过,东域重建,非一日之功。在此期间,若中州来犯,该如何应对?”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林轩看向剑尘。
剑尘沉声道:“老夫已与苦竹禅师、琉璃仙子商议过。西域金刚寺、南海琉璃岛,愿与东域结盟,共同对抗中州监察司。”
苦竹禅师点头:“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监察司设噬灵大阵,欲毁东域根基,此举有伤天和。金刚寺虽处西域,但不能坐视不理。”
琉璃仙子也道:“琉璃岛愿提供三艘战船,助东域防守海岸线。”
冰魄真人和炎阳真人脸色微变。
他们没想到,西域和南海态度如此明确。
“北冥寒霜谷呢?”剑尘看向冰魄真人。
冰魄真人沉默片刻,缓缓道:“北冥与东域素无瓜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东荒炎阳宗也是。”炎阳真人接口,“不过,若东域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炎阳宗或许可以考虑支援。”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要好处。
林轩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不知两位真人想要什么代价?”
冰魄真人目光扫过林轩,忽然道:“听说林宗主身负七大本源,其中冰之本源尤为精纯。老夫想借林宗主的冰之本源一观,参悟三日。”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本源之力是修士的根本,岂能轻易外借?况且参悟三日,谁知道会不会暗中做手脚?
剑尘怒道:“冰魄道友,你这要求太过分了!”
冰魄真人面无表情:“过分?林宗主道基受损,冰之本源留在他身上也是浪费。借老夫参悟三日,老夫便承诺,北冥寒霜谷三年内不与东域为敌。这笔交易,很公平。”
炎阳真人也道:“老夫对火之本源感兴趣。同样借三日,炎阳宗也可承诺三年和平。”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早有预谋。
苦竹禅师皱眉:“两位道友,此举不妥。”
琉璃仙子也道:“本源之力关乎修士根本,岂能外借?”
冰魄真人冷笑:“苦竹大师,琉璃岛主,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西域、南海远离中州,自然可以大方相助。北冥、东荒与中州接壤,若贸然站队,日后必遭报复。要点保障,不过分吧?”
殿内陷入僵局。
所有人都看向林轩。
林轩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两位真人的要求,林某可以答应。”
“林小友!”剑尘急道。
林轩抬手制止,继续道:“不过,不是现在。三个月后,林某在青岚宗设‘论道大会’,届时将公开演示七大本源的奥妙。两位真人若有兴趣,可前来观看。至于外借……请恕林某不能答应。”
“公开演示?”冰魄真人一愣,“你肯将本源奥秘公之于众?”
“为何不肯?”林轩反问,“大道无私,修行本就是相互印证的过程。林某演示本源奥妙,若能对诸位道友有所启发,也是功德一件。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三个月后,林某的伤势当有起色。到时,若有哪位道友想切磋印证,林某也愿奉陪。”
这话绵里藏针,意思很明白——现在我不方便动手,但三个月后,你们谁想趁火打劫,尽管来试试。
冰魄真人和炎阳真人脸色变幻。
他们原以为林轩修为倒退,必定软弱可欺。没想到,对方不仅强硬,还设下了三个月后的局。
三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
“好!”炎阳真人拍案,“既然林宗主有此雅兴,三个月后,老夫必来赴会!”
冰魄真人也点头:“老夫也想看看,七大本源究竟有何奥妙。”
剑尘等人松了口气。
虽然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至少争取到了三个月时间。
四域强者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各自告辞。
苦竹禅师临走前,特意留下与林轩单独交谈。
“林宗主,老衲有一事相告。”苦竹禅师神色凝重,“来东域途中,老衲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中州方向而来。那股气息……很特别,不像此界修士。”
林轩心中一动:“禅师的意思是?”
“玄冥真神派来的使者,恐怕已经到了。”苦竹禅师低声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合体期。林宗主,你要早做准备。”
林轩深吸一口气:“多谢禅师提醒。”
送走苦竹禅师,林轩回到议事殿。
剑尘、丹辰子、文华真人还在等他。
“林小友,三个月后的论道大会,你有把握吗?”剑尘担忧道,“冰魄和炎阳,都不是善茬。到时候他们若发难……”
“前辈放心。”林轩目光坚定,“三个月时间,足够了。”
他看向殿外,阳光正好。
“从今日起,青岚宗封山三月。我要闭关疗伤,同时……完成一件大事。”
“什么事?”丹辰子好奇。
林轩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文华真人:“文华前辈,天机阁的‘周天星辰大阵’,可否简化后传授给各宗?”
文华真人一愣:“简化版?倒是可以,但威力会大减。”
“无妨。”林轩道,“我要的,不是威力,而是联动。”
“联动?”
“不错。”林轩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东域各宗,若能将护山大阵相互连接,形成一张覆盖整个东域的‘天网’。届时,一处受袭,八方来援。中州监察司若敢来犯,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如惊雷,震得三人目瞪口呆。
连接整个东域的护山大阵?这想法太疯狂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可行!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文华真人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但若真能实现,东域将固若金汤!”
剑尘也振奋起来:“好!此事老朽全力支持!”
丹辰子笑道:“我神农谷可提供阵法所需的灵材。”
林轩点头:“那就有劳三位前辈了。至于我……”他看向后山方向,“我要闭关参悟,寻找恢复修为的方法。”
当日下午,青岚宗发出两道通告。
第一道:青岚宗封山三月,期间谢绝访客。
第二道:三月后,青岚宗召开“论道大会”,林轩将公开演示七大本源奥妙,欢迎各域道友前来观摩。
消息一出,东域震动。
各宗反应不一,但都开始积极准备。
而林轩,则独自一人,进入了后山禁地。
那里,是青岚宗的祖师祠堂。
祠堂内,供奉着历代宗主的灵位。最上方,是开山祖师青云子的画像。
林轩点燃三柱香,恭敬叩拜。
“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林轩,今日在此立誓——必带领青岚宗走出困境,重振宗门声威。虽前路艰险,弟子绝不退缩。”
香烟袅袅,画像上的青云子似乎活了过来,对他微微一笑。
林轩盘膝坐下,闭目内视。
丹田处,七颗本源珠子缓缓旋转。
三个月……他要在这三个月内,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混沌燃烧了,但道还在。
他林轩,要走出另一条通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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