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秋。
江南水乡苏城,细雨如丝。
城墙下张贴的褪色布告上,墨迹晕染开的“平安大戏院”五个字在风雨中飘摇。这家戏院三个月前刚换了东家,原是城西富商沈万山的产业,如今却不知转手给了何人。
连日来,城里的茶馆酒肆都在议论,说是平安戏院来了个古怪戏班。这戏班只在午夜开锣,演的是从未听过的剧目,偏偏场场爆满,看客却个个面色惨白,散场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听说那戏班叫‘夜夜红’,戏票只在子时于戏院后门售卖,一人一票,不得转赠。”茶馆里,说书人压低声音,引得众人围拢。
“我二舅老爷去看过一场,回来后三日不语,第四日便……”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话未说完,被同伴急急捂住嘴。
更怪的是,凡是去过夜戏的人,手腕上都莫名多了一道浅红色的印记,形如绳痕,洗不掉也擦不去。
苏城报社的年轻记者陈默生坐在角落,默默记下这些传言。他是北平来的外乡人,三个月前才到苏城,租住在城东的老宅里。作为记者,他对这些怪谈本该嗤之以鼻,但一周前,他的房东林老太手腕上也出现了那道红痕。
林老太是个信佛的孤寡老人,平时少言寡语。陈默生发现红痕的那天,她正对着佛像喃喃自语:“逃不掉,谁都逃不掉……”
陈默生本想追问,林老太却闭口不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戏票,颤巍巍递给他:“陈先生,你年轻,阳气足,替我去还了这场戏吧。”
那是一张奇怪的手写戏票,没有日期,只有“子时三刻,二楼雅座”几个字,背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陈默生本不想接,但看着老人恳求的眼神,终究收下了。他打算去平安戏院一探究竟,若是江湖术士装神弄鬼,正好写篇报道揭穿。
子时将至,陈默生裹紧风衣,穿行在苏城寂静的街道上。
平安戏院位于城西老街深处,四层高的中西合璧建筑,在民国初年曾是苏城最繁华的娱乐场所。如今墙体斑驳,雕花窗棂多已破损,唯有大门上方“平安大戏院”的霓虹招牌还闪烁着诡异红光。
陈默生绕到后门,一条窄巷中已经排了十余人。奇怪的是,无人交谈,甚至无人呼吸声重些,静得像一排纸人。
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老者坐在小桌后,面无表情地收钱发票。轮到陈默生时,老者抬眼看了看他,浑浊的眼珠停滞了一瞬:“生面孔。”
“初来苏城,听闻夜戏精彩,特来一观。”陈默生镇定回答。
老者没再说话,递给他一张戏票。入手冰凉,竟似铁片。
陈默生随着人群进入戏院。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二楼环廊,三楼包厢,四楼似乎封死了,楼梯尽头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甜香,混合着尘土和旧木料的味道。
他的座位在二楼正对戏台的雅座。落座后,陈默生环顾四周,发现观众大多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如同提线木偶。偶有几个眼神灵活的,也都脸色苍白,紧握双手。
子时三刻,锣声骤响。
不是通常的清脆锣声,而是沉闷如丧钟的声响,连续三下,震得人心头发慌。
猩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舞台上空无一人。
陈默生正疑惑,一阵阴风吹过,烛火摇曳。再看时,台上已站满了戏子。
他们身着色彩鲜艳的戏服,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油彩,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笑容显得格外诡异。没有乐师,却有锣鼓丝弦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调子凄厉哀怨,不似人间曲调。
第一折戏叫《锁魂记》。
讲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夜宿荒庙,被女鬼缠身的故事。扮演书生的武生唱腔悲切,陈默生却注意到他的动作僵硬,关节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更诡异的是,当女鬼上场时,陈默生赫然发现,那戏子的脚根本没有着地,整个人悬浮在离地三寸的空中。观众们却视若无睹,只是直勾勾盯着戏台。
陈默生背脊发凉,他想起林老太的话:“看戏时莫要东张西望,只管看台上。”
第二折《轮回井》。
这一折讲的是个负心汉被冤魂拖入古井,永世不得超生的故事。台上真的出现了一口古井道具,当扮演负心汉的丑角被推入井中时,陈默生分明听到了真实的水声和挣扎声。
他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看清井中情形,邻座一个中年女人突然拉住他手腕:“坐下,莫要惹事。”
女人的手冰冷刺骨,陈默生低头看去,她手腕上红痕已经变成深紫色,像是被勒了很久的淤伤。
戏还在继续,陈默生却如坐针毡。他发现台上的戏子们眼神空洞,表情却极其生动,这种反差令人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当他定睛细看,发现那些戏服下似乎空空荡荡,只有油彩画出的脸在转动。
第三折《戏班夜话》。
这一折没有完整剧情,只是几个戏子围坐台上,你一言我一语讲述鬼故事。每个故事都发生在平安戏院里:
“民国三年,花旦小桃红在后台自缢,因为她怀了班主的孩子,被逼打胎后疯了……”
“民国八年,武生李铁枪演《长坂坡》时,真枪刺穿了对手的喉咙,血溅了三排座……”
“民国十五年,戏院失火,烧死了三十七个看客,尸体都成了焦炭……”
台上戏子们说得绘声绘色,台下观众毫无反应,仿佛早已听过千百遍。
陈默生冷汗涔涔,他注意到这些故事里的死者,死亡时间正好间隔七年。而今年是民国二十三年,距离上一个故事正好八年。
三折戏罢,已是丑时。
按照惯例,这时该散场了。可锣声未响,幕布也未落下。台上戏子们保持着最后一幕的姿势,一动不动。
观众席上,人们开始骚动。陈默生看到前排有人试图离场,却像撞到无形墙壁般被弹回座位。
“又来了……”邻座女人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什么又来了?”陈默生追问。
女人转过头,油灯下她的脸惨白如纸:“每次新戏上映,都要有人‘入班’……戏班人数不够了。”
话音刚落,台上的戏子们齐刷刷转过头,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看向观众席。
陈默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些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今日有贵客临门。”扮演班主的老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锣,“特加演一折《新人入班》。”
锣鼓声再次响起,这次节奏急促如追命鼓。
两个武生跳下戏台,径直走向观众席。他们走路姿势怪异,膝盖不弯,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观众们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陈默生看到前排一个年轻男子被武生抓住,拖向戏台。男子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上台!”邻座女人突然尖叫,“上了台就下不来了!”
陈默生猛然想起林老太的嘱咐:“若见人被拖上台,立即闭眼念《金刚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睁眼。”
他闭上眼睛,默念经文。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和诡异的笑声,混合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默生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但他强忍着没有睁眼,继续念经。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缓缓睁开眼,戏院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人。
舞台上的幕布已经落下,后台方向传来细碎的声响。
陈默生没有立即离开,鬼使神差地走向后台。
穿过狭窄的通道,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后台杂乱无章,堆满戏箱道具,墙上贴着泛黄的戏单,时间最近的一张是民国十六年的。
民国十六年,正是七年前。
陈默生举着随手捡到的烛台,仔细查看那些戏单。突然,他在一堆旧戏服下发现了一本日记。
日记的主人叫柳如是,是夜夜红戏班的花旦,最后一篇日记写于民国十六年九月初七:“今夜是第八十一场《锁魂记》,班主说演完这场,我们就能解脱了。可我知道他在说谎,七年前小桃红死时我就该明白,这戏班就是个轮回地狱……”
“班主用我们的魂魄养戏,每七年需添新魂,否则戏班所有人都将魂飞魄散。今夜来的看客中,必须有一人‘入班’。我不能再害人了,我要在戏台上自尽,破了这轮回……”
日记到此中断。
陈默生翻到前面,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夜夜红戏班最初成立于清朝光绪年间,首任班主是个不得志的风水先生,偶然得到一本《鬼戏谱》,可借鬼魂之力演绎绝世好戏。但此法需以活人魂魄为引,每七年必须补充新魂,否则反噬自身。
历任班主为了保命,不断诱人入班。戏班成员虽死,魂魄却被困在戏中,夜夜重复演出,不得超生。
民国十六年,柳如是自尽后,戏班确实沉寂了七年,直到三个月前才重新开锣。
陈默生合上日记,心中已经有了推测:现在的班主为了延续戏班,必须找到新魂。而林老太恐怕不是简单的看客,她手腕上的红痕,是戏班成员的标记。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默生猛地转身,看到售票的黑衣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是班主?”陈默生稳住心神。
“我是,也不是。”老者缓步走进,“班主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位置。谁持《鬼戏谱》,谁就是班主。”
“林老太也是戏班的人?”
老者笑了:“林素云,当年的当家花旦。民国十六年那场变故,只有她逃了出去。可惜啊,戏班的烙印是去不掉的,时辰一到,她还得回来。”
陈默生突然明白林老太为什么把戏票给他:“她想让我破这个局?”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老者摇头,“她是让你替她‘入班’。今夜的新魂本该是她,但她找到了你这样的替身。”
烛火突然熄灭。
黑暗中,陈默生感到无数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四肢。
陈默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戏台上。
周围是熟悉的场景——《锁魂记》的书生书房。他穿着书生的戏服,脸上涂抹着油彩,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出唱戏的姿势。
台下坐满了观众,表情麻木。
锣声响起,他的嘴自动张开,唱出凄婉的曲调:“月色昏黄照孤窗,寒风吹散旧梦长……”
陈默生拼命想夺回身体控制权,却无济于事。他的意识清醒,身体却像个提线木偶,演绎着百年前的剧情。
扮演女鬼的戏子飘然而至,正是柳如是。她的脸在油彩下依稀可见清秀轮廓,眼神中透着一丝悲悯。
当唱到“女鬼索命”一段时,柳如是突然改了戏词:“书生快走莫回头,七载轮回又逢秋。破局需寻《鬼戏谱》,后台暗格有机关……”
话未说完,她的动作突然僵硬,油彩下的脸露出痛苦神色。显然,违背戏本会受到惩罚。
陈默生记下提示,继续演完这折戏。
回到后台时,其他戏子如木偶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陈默生发现自己的手脚恢复了控制,但一道红绳虚影缠绕在手腕上,隐隐作痛。
他按照柳如是的提示,在后台寻找暗格。最终在班主的化妆台下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
暗格中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用篆书写着《鬼戏谱》。还有一沓旧照片,是历代戏班的合影。陈默生翻到最后一张,民国十六年的合影上,他看到了年轻时的林老太——林素云,她身边站着柳如是。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若有后来者,欲破此局,需集齐三魂七魄,于第七夜子时,焚毁戏谱,可解轮回。”
“三魂七魄”指的是什么?陈默生陷入沉思。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急忙藏好戏谱,刚回到原位,班主就走了进来。
“准备上场,今夜是《轮回井》。”班主冷冷看了陈默生一眼,“新人适应得挺快。”
陈默生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生白天是租客,晚上却不由自主地来到戏院,扮演着书生的角色。他手腕上的红痕越来越深,身体也日渐虚弱。
他尝试过不赴戏,但子时一到,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身不由己地走向戏院。
林老太对他的变化视若无睹,只是每日在佛前烧香,嘴里念念有词。
第五夜,陈默生在台上再次遇到柳如是。趁其他戏子不注意,她塞给他一张纸条:“三魂:班主魂、主角魂、看客魂。七魄:喜、怒、哀、惧、爱、恶、欲,对应七位老戏骨。第七夜子时,引天雷击戏台,可焚戏谱。”
陈默生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他要对付整个戏班。
第六夜,陈默生开始准备。他查阅古籍,得知雷击木可引天雷。苏城城隍庙有一棵三百年的雷击枣木,被雷劈过却未死,是至阳之物。
他白天前往城隍庙,求得一块雷击木。又根据《鬼戏谱》中的记载,绘制了破邪符咒。
当晚演戏时,他将雷击木藏于戏服内。扮演女鬼的柳如是感应到了,微微点头。
散场后,陈默生没有离开,而是藏在后台。他要找出戏谱中记载的“阵眼”——戏班魂魄所系之物。
午夜过后,戏院空无一人。陈默生举着蜡烛四处搜寻,最终在舞台地板下发现了一个暗室。
暗室正中放着一口朱红棺材,棺盖上刻满了符咒。周围七盏油灯,对应七种情绪,灯焰呈诡异的绿色。
棺材里躺着一个人——正是售票的老者,或者说,这一任的班主。他双眼紧闭,胸口放着一本戏谱副本。
陈默生明白了,班主的肉身在此,魂魄却能自由活动。毁掉肉身,就能削弱他的力量。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按照柳如是的说法,必须第七夜子时,借天雷之力同时摧毁戏谱和阵眼,才能彻底破除诅咒。
第七日黄昏,暴雨倾盆。
苏城被笼罩在铅灰色的雨幕中,街道上空无一人。陈默生站在租住的阁楼窗前,看着平安戏院的方向。今夜,将是终结,或是永恒的沦陷。
林老太罕见地敲了他的门,端着一碗姜汤:“今夜有雷暴雨,戏怕是要停了。”
陈默生看着她手腕上已经发黑的红痕:“戏不会停,您知道的。”
林老太手一颤,碗里的汤洒出些许:“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您是逃出来的,也知道您想让我替您‘入班’。”陈默生平静地说,“但您也给了我提示,那本日记是您故意让我找到的吧?”
林老太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当年柳姐姐自尽前,把日记交给我,让我找机会破这个局。可我害怕,逃了七年,直到红痕再现,我知道时间到了。”
“今夜我会试试破局,”陈默生说,“若失败,请您……”
“我会替你收尸。”林老太惨然一笑,“若成功,请超度柳姐姐。”
子时将至,陈默生穿戴整齐,将雷击木和符咒贴身藏好。手腕上的红痕灼热发烫,像一条燃烧的绳索。
平安戏院今夜格外冷清,看客只有寥寥数人,且都是红痕深重的老看客。他们眼神空洞,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班主站在台上,罕见地亲自报幕:“今夜终场,《轮回终结》。”
锣声响起,却只有一声,沉闷如丧钟。
陈默生上台,发现今夜只有他一角。台下观众、台上配角,全都消失了。偌大的戏院,只剩下他和班主两人。
“你知道了太多,”班主卸下油彩,露出一张枯槁的脸,“但我给你个选择:成为下一任班主,或者永世困于戏中。”
“我选第三条路,”陈默生亮出雷击木,“终结这个轮回。”
班主大笑,笑声中戏院开始变化。墙壁渗出鲜血,座椅长出人手,舞台变成无底深渊。无数戏子的鬼魂从四面八方涌出,将陈默生团团围住。
陈默生咬破指尖,以血画符。雷击木在手中发热,发出微弱的雷鸣声。
“没用的,”班主冷笑,“除非天雷直击,否则破不了这百年怨气。可今夜虽有雷雨,天雷怎会恰好击中戏院?”
陈默生也笑了:“您忘了吗?戏院屋顶有根避雷针,是民国初年西洋人装的。而雷击木,可引雷。”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铜线,这是他白天从电报局偷来的。一头系在雷击木上,一头抛向屋顶的避雷针。
班主脸色大变,指挥鬼魂扑向陈默生。
就在这时,天空炸响惊雷。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不偏不倚击中避雷针。电流顺着铜线传导而下,雷击木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
陈默生将雷击木重重砸向舞台中央,那里是阵眼所在。
白光炸裂,整个戏院剧烈震动。鬼魂们发出凄厉尖叫,在光芒中消散。班主的身体开始崩溃,化作飞灰。
“不——!”他最后的哀嚎淹没在雷鸣中。
陈默生跌坐在地,精疲力竭。他看着戏院在眼前崩塌,墙壁剥落,露出后面的无尽黑暗。
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陈默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租住的床上。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一切如常,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
他低头看向手腕,红痕消失了。
“陈先生,你醒了。”林老太端着一碗粥进来,“昨夜雷雨好大,你发了高烧,说了一夜胡话。”
陈默生愣住:“昨夜……我没去戏院?”
“戏院?”林老太眼神迷茫,“什么戏院?苏城没有平安戏院啊。”
陈默生猛地坐起,冲到窗边。对面街角,本该是平安戏院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空地,长满荒草。
“平安戏院七年前就烧毁了,”林老太说,“民国十六年的事,你忘了吗?”
陈默生脑子一片混乱。他翻找自己的笔记,发现关于戏院的记录全部消失。抽屉里的戏票变成了一张白纸,后台找到的日记也不见踪影。
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他跌跌撞撞跑到那片空地,在荒草中发现了一块焦黑的木牌,上面隐约可见“平安”二字。
“年轻人,找什么呢?”一个扫街的老伯问。
“老伯,这戏院是怎么烧的?”
老伯叹了口气:“民国十六年秋,夜夜红戏班最后一场戏,不知怎的起了大火,烧死了全班人马和三十七个看客。惨啊,听说班主为了救戏谱,冲进火海再没出来。”
“那之后呢?”
“之后?”老伯皱眉,“之后就荒了呗。不过有人说,每年秋天雷雨夜,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唱戏声。都是谣传,哪能当真。”
陈默生谢过老伯,独自站在空地上。
如果戏院七年前就烧毁了,那他这些天的经历是什么?林老太手腕上的红痕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到家,林老太已经出门。陈默生在她房中寻找线索,终于在佛像后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合影——正是他在戏班暗室看到的那张民国十六年的戏班合影。
照片背面,多了一行新墨迹:“轮回未破,只是暂停。七年之后,戏班重开。后来者,珍重。”
陈默生感到一阵寒意。他卷起袖子,手腕上光洁如初。但当他举起手臂对光细看,皮肤下隐隐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线。
窗外,秋雨又至。
远处荒草萋萋的空地上,似有若无的锣鼓声随风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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