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蕴含着万古不甘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自那苏醒的“古憎之壳”眼眶中喷涌而出,将宁采臣彻底笼罩。周遭由怨念结晶构成的巢穴内壁,在这恐怖意志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唯有那两点幽蓝火焰在宁采臣瞳孔中急剧放大,映照出死亡的阴影。
退?无处可退!身后是混乱战场与深渊风暴。
扛?拿什么扛?此刻他力量未复,面对的是上古强者残存的恐怖本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思维几乎被冻结的刹那,宁采臣胸口的太初印记,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面对同层次(甚至更高层次)能量核心时的剧烈反应!与此同时,他识海中那缕通明剑意,在生死危机与太初印记异动的双重刺激下,骤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光华,如同一柄开锋的神剑,斩开了笼罩心神的死亡阴霾!
电光石火间,宁采臣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断——不退反进!他将全部残余的神识与力量,不再用于防御那滔天的怨念威压,而是孤注一掷,顺着太初印记的强烈指引,混合着通明剑意的锋芒,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到极点的“意念之针”,狠狠地刺向遗骸胸口伤口处,那点被无尽怨念包裹、微弱跳动的七彩琉璃光芒!
他赌的是,这七彩光芒与太初印记的共鸣,赌的是这光芒与周遭怨念并非一体,甚至可能是对抗关系!赌那一线生机!
“嗤——!”
意念之针触及七彩光芒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仿佛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又似一点星火落入了万年寒冰!
嗡——!!!
那点微弱的七彩琉璃光芒,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璀璨光华!七彩流转,琉璃澄澈,一股纯净、浩大、带着悲悯与净化之意的气息轰然扩散,瞬间将伤口周围浓郁的怨念黑气涤荡一空!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古老符文流转,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法则韵律。
“净世……琉璃……”一个模糊而苍老的意念碎片,伴随着光芒的爆发,直接冲入了宁采臣的识海。
与此同时,那苏醒的古憎残念发出更加狂暴、痛苦、夹杂着无尽恨意与一丝……惊惧的嘶吼:“不……昊天至宝……岂容亵渎!!!”幽蓝火焰疯狂跳动,遗骸那巨大的骨爪,缠绕着浓缩到极致的怨念黑气,带着崩山裂岳之势,朝着宁采臣狠狠拍落!这一击,已是这残念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誓要将这触动至宝、搅乱它万古沉寂的蝼蚁拍成齑粉!
骨爪未至,那凝实的毁灭威压已让宁采臣骨骼咯吱作响,鲜血再次从七窍中渗出,眼看就要殒命当场!
“宁道友!”远处正与念妖将激战的云无心目眦欲裂,他长啸一声,竟不顾自身安危,手中长剑爆发出决绝的炽白剑光,体内剑魂隐隐有燃烧之势,就要拼命来救!
“阵起!玄冰镇魂!须弥幻界!”璇夫人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主阵旗上,同时将身上所有备用的阵盘同时激活!霎时间,冰蓝色的光华与迷离的空间波纹交织,在宁采臣与那骨爪之间层层叠叠地布下屏障,试图延缓那致命一击。
然而,无论是云无心搏命的一剑,还是璇夫人透支布下的阵法,在这上古遗骸含怒一击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仅仅让骨爪落下之势微微一顿,屏障便已发出破碎之声!
生死,只在毫厘!
就在这瞬息之间,那爆发的七彩琉璃光芒仿佛拥有灵性,感应到了宁采臣的危机,更感应到了他体内太初印记的吸引与通明剑意的纯粹!光芒猛地收缩,化作一道七彩流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宁采臣的胸口——正是太初印记所在之处!
轰——!!!
宁采臣浑身剧震!一股温润浩大、却又蕴含着无尽净化之力的磅礴能量,如同决堤江河般涌入他的体内!但这能量并未肆意破坏,而是在太初印记的引导与调和下,迅速流转全身,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受损的脏腑、破碎的识海!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这股能量的涌入,大量残缺却清晰的信息流,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辉煌的宫阙屹立于云端,背生光翼、气息神圣的昊天族民驾驭着祥云与飞舟……突然,星空撕裂,一只缠绕着毁灭与不祥气息的、难以名状的遮天巨爪探出,所过之处,星辰黯淡,法则崩坏……无数昊天族强者冲天而起,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前赴后继地冲向那巨爪,却在无边黑暗与毁灭波动中纷纷陨落,血染长空……大陆崩解,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座位于破碎大陆核心、巍峨古朴、却布满裂痕的青铜巨殿——“归墟殿”!殿门之上,镶嵌着一枚残缺的、光华黯淡的七彩琉璃……殿内深处,似乎有某种平衡被打破,无穷怨念自其中涌出,化作了笼罩天地的诅咒……
信息庞杂混乱,夹杂着无尽的悲壮、不甘与绝望,但最关键的两点却无比清晰:
一、那七彩光芒,乃是昊天族传承至宝“净世琉璃心”的一块核心碎片!此宝有净化邪祟、稳固神魂、调和能量之无上妙用,更是启动某些核心禁制的关键。
二、离开此地的关键,或者说“镇怨之枢”的核心,很可能就在信息中显示的“归墟殿”内!而这块“净世琉璃心”碎片,或许是进入甚至控制某些关键之处的钥匙!
这一切信息的接收与能量的涌入,看似漫长,实则只在流光没入体内的瞬间完成。
外界,那缠绕着毁灭怨念的骨爪,已然破开了璇夫人布下的最后一道屏障,带着令人窒息的风压,拍到了宁采臣头顶三尺之处!
就在这瞬息,宁采臣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眼底深处,混沌初开般的意韵与琉璃七彩光华一闪而逝!
他身上的气息,在“净世琉璃心”碎片能量的灌注与太初印记的调和下,不仅瞬间恢复到了巅峰,甚至隐隐有所突破!更为关键的是,一股纯净浩大、带着净化之意的琉璃光华,自然而然地从他周身毛孔中透发出来,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七彩光罩。
这光罩看似薄弱,却散发着与那遗骸本源怨念截然相反、甚至隐隐相克的气息!
嘭——!!!
骨爪狠狠拍在七彩光罩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骨碎人亡,光罩剧烈荡漾,七彩光芒与怨念黑气激烈交织、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宁采臣浑身剧震,脚下的怨念结晶地面寸寸碎裂,他喉咙一甜,却硬生生将逆血咽下,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原地!
挡住了!虽然极度勉强,光罩也在迅速黯淡,但他确确实实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什么?!”那古憎残念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幽蓝火焰剧烈跳动,充满了难以置信。它本能地感受到,眼前这蝼蚁身上,竟然出现了它最为厌恶、也隐隐畏惧的“净世琉璃”气息!而且,这气息似乎与某种更深邃、更古老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就是现在!斩!”
宁采臣嘶声厉喝,他知道这光罩撑不了多久,这短暂的僵持是云无心和璇夫人用命换来的机会!他并指如剑,体内刚刚获得的、被太初印记初步驯服的琉璃净世之力,混合着精纯了许多的混沌气流,再以通明剑意为核心,三者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强行融合,于指尖凝聚出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内蕴混沌、外显七彩、锋锐无匹的奇异剑芒!
这道剑芒,已超出了他当前境界的极限,是他集太初、琉璃、剑心三者之力,在生死关头迸发出的惊才绝艳的一击!
“去!”
剑芒离指,无声无息,却仿佛能切割光线,瞬间穿透了因为惊怒而略显涣散的怨念骨爪防御,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遗骸眼眶中那团幽蓝火焰的核心!
噗——!
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那团狂暴的幽蓝火焰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一声充满无尽不甘与解脱般复杂情绪的、微弱的叹息,随风而逝:“昊天……永寂……”
遗骸眼眶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拍落的骨爪也失去了力量支撑,轰然垂落,砸在宁采臣身旁,激起漫天尘埃。整个巢穴内狂暴的怨念波动,如同失去了源头,开始变得混乱、无序,威力大减。
那三只念妖将发出凄厉的哀鸣,身形迅速变得模糊、透明,竟随着遗骸残念的消散而开始瓦解!其他普通念妖更是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被压力大减的奉剑族战士们迅速清理。
“宁道友!”云无心浑身浴血,踉跄冲到宁采臣身边,看到他虽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却并无性命之忧,眼中爆发出狂喜。
璇夫人也松了口气,撤去已然残破的阵法,服下丹药调息,看向宁采臣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探究。
宁采臣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感到胸口太初印记所在之处,多了一点温润的七彩光点,正与印记缓缓交融,释放着源源不绝的纯净能量滋养己身,同时也在被太初印记的混沌气息慢慢同化、提升。他摊开手掌,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内蕴七彩流光的琉璃碎片虚影一闪而逝。
他看向云无心和璇夫人,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看到了……‘归墟殿’。离开的路,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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