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图部落的狂欢持续了整整一夜,篝火映照着族人劫后余生、充满希望的脸庞。宁采臣被奉为上宾,但他并未沉浸在这份荣耀中。当晨曦微露,大部分族人尚在沉睡时,他已独自一人,静坐于图腾柱下,双手捧着那块暗红色的祖石,心神沉入其中。
祖石触手温润,并非玉石般的冰凉。当宁采臣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时,他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置身于一片天地初定、规则初成的莽荒世界。没有太初的混沌与创生,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山川河流的走向,草木生长的规律,乃至星辰的运行轨迹,都遵循着某种古老而恒定的“契约”与“秩序”。
这股秩序本源之力,厚重、苍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太初之道的包容万象、定义存在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指向了大道运行的某种底层规则。宁采臣并未试图去吸收或同化这股力量,而是如同一个谦逊的学生,静静地观摩、体悟。
他“看”到了规则的线条如何编织成网,稳定着世界;“听”到了古老契约的低语,如何平衡着生机与消亡。这种对秩序与稳定的深刻理解,反过来滋养了他对“存在”道境的认知——存在,不仅需要起源的定义,也需要秩序的维系,方能长久。
在这种玄妙的悟道状态下,他体内因强行施展虚空遁而留下的暗伤,竟在那秩序之力的温和梳理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着。干涸的经脉仿佛被注入了一丝丝甘泉,虽然远未到能储存仙元的程度,却也不再是毫无生机的荒漠。更让他惊喜的是,胸口那沉寂冰冷、布满裂痕的太初印记,在感受到这股迥异却同属本源的秩序道韵后,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虽然依旧无法调动分毫力量,但这搏动本身,就是希望的火种!
就在他心神与祖石秩序本源深度交融,几乎要触摸到某种更深层奥秘的刹那,异变陡生!
祖石核心深处,那最为凝练的一团秩序之光,忽然如同莲花般绽放,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勾勒出了一副残缺却无比清晰的图案——那是由无数光点与线条构成的,一片浩瀚星域的局部星图!
星图中央,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星辰被重点标注,其光芒与宁采臣手中祖石的气息隐隐共鸣。而星图的边缘,指向着一个模糊的、仿佛被迷雾笼罩的漩涡状区域,旁边有几个极其古老、宁采臣从未见过的符文,但他神魂深处却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其含义——“启明之扉”!
这星图,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动、演变,仿佛记录着某种周期性的轨迹!
“这是……离开此界的星路坐标?启明之扉……是出口?还是另一处机缘之地?”宁采臣心中剧震,强压下激动,将这幅星图牢牢烙印在神魂深处。他隐约感觉到,这“启明之扉”似乎与岩图部落传说中的“天空之城”有着某种关联。
恰在此时,巫祭苍和族长岩神色凝重地快步走来,打断了宁采臣的悟道。
“宁先生,出事了!”岩族长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派往黑沼部交换盐巴的族人被扣下了!黑沼部的使者刚刚传来话,要我们……交出祖石!否则,他们将联合‘蚀骨族’的残余,踏平我们岩图部落!”
“黑沼部?”宁采臣眉头微蹙,他听巫祭提起过这个邻近部落,居于一片充满毒瘴的沼泽边缘,性情彪悍贪婪,一直对岩图部落相对丰沛的猎场和水源虎视眈眈。他们竟与蚀骨族勾结?
巫祭苍满脸忧色:“黑沼部的大巫‘蝮’精通毒术与驭兽,实力强悍。他们定然是感知到了祖石复苏的波动,才起了贪念!与蚀骨族勾结,这是背弃了所有部落古老的盟约!”
宁采臣缓缓站起身,将祖石小心收起。他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族长与巫祭,又看向那些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恐惧与决绝的族人,最后望向部落外围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荒原。
“他们想要祖石,”宁采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那就让他们来拿试试。”
他深知,避战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唯有展现出足够的力量与决心,才能赢得生存的空间。而且,他刚刚对能量引导有了一丝新的领悟,正需实战来验证。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这危机或许也是促使星图显现、寻找离开此界契机的一个环节。
在宁采臣的指挥下,整个岩图部落如同精密的器械般运转起来。他并未让族人盲目加固那简陋的栅栏,而是根据地形,指挥他们在营地外围挖掘陷坑,布置绊索,并将部落储存的所有炽火矿粉与一种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毒草汁液混合,制成简易的“烈焰陷阱”。
他让妇孺和老弱携带部分物资,提前转移到卧牛山那处已复苏的地脉节点洞穴附近,那里有图腾之力延伸庇护,相对安全。同时,他挑选出近百名最精锐的战士,由族长岩率领,进行紧急的战术演练。宁采臣亲自指导他们如何利用地形协同作战,如何集中力量攻击一点,如何以小队形式快速穿插、分割敌人。
他自己则坐镇图腾柱下,双手始终轻按在祖石之上。他虽无法调动仙元,但凭借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和刚刚领悟的一丝秩序真意,竟能通过祖石为媒介,极其微弱地引导、放大图腾柱散发出的守护光晕,使其在特定方向上的防御与净化效果短暂提升。这变化细微,却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作用。
三日后的黄昏,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黑沼部的战士骑着一种形似鳄鱼、披着厚重泥甲的沼泽兽,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人数远超岩图部落。而在他们队伍的侧翼,更有数十头形态各异的蚀骨族魔物混杂其中,惨白的骨骼在夕阳下反射着森冷的光泽,死亡气息与沼泽的腥臭混合,令人作呕。
为首者,是一名身形干瘦、披着五彩斑斓鸟羽斗篷、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老者,正是黑沼部大巫——蝮。他手中握着一根扭曲的蛇形木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渗出黑气的骷髅头,眼神阴鸷如毒蛇,直接锁定在了图腾柱下的宁采臣……以及他手中的祖石之上。
“岩!交出祖石和那个外乡人,宣誓臣服,可保你部落妇孺不死!”蝮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岩族长手持弯刀,立于阵前,怒发冲冠:“蝮!你勾结魔物,背弃祖灵,必遭天谴!想要祖石,踏过我们的尸体!”
“冥顽不灵!杀!”蝮狞笑一声,蛇形木杖挥动,那骷髅头中喷出一道浓郁的黑色毒雾,如同活物般朝着岩图部落的防线蔓延而来!所过之处,连赤红色的地面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与此同时,黑沼部战士发出怪叫,驱动沼泽兽发起了冲锋!侧翼的蚀骨族也发出嗜血的嘶嚎,蜂拥而上!
大战,瞬间爆发!
“稳住!放陷阱!”宁采臣沉稳的声音通过图腾柱的微弱共鸣,清晰地传入每个战士耳中。
冲在最前面的黑沼部战士和沼泽兽,猝不及防下纷纷跌入陷坑,被坑底的尖刺所伤!绊索拉起,将冲锋的阵型搅乱!而当他们靠近栅栏时,埋设的烈焰陷阱被引燃,混合着毒草汁液的炽火矿粉猛烈燃烧,爆发出大片的火焰与刺鼻浓烟,不仅灼烧敌人,更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蝮释放的毒雾!
岩族长率领精锐战士,依据宁采臣指导的战术,如同磐石般顶在防线最前方,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作战,长矛精准地刺向沼泽兽相对柔软的腹部与关节,投石索呼啸着砸向黑沼部战士的面门。
宁采臣全神贯注,通过祖石引导着图腾之力。他无法进行精细操作,只能进行大方向的偏转与强化。当蚀骨族集中冲击某一段防线时,他便将图腾光晕的净化效果集中过去,削弱其死气;当黑沼部战士的毒箭如雨点般落下时,他便强化光晕的防御,使其难以穿透。
战局一时间陷入了胶着。岩图部落凭借地利、陷阱与宁采臣的指挥,竟勉强抵挡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空中的蝮大巫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岩图部落的抵抗如此顽强,更没想到那外乡人竟能引动图腾之力变化。
“哼,雕虫小技!”他冷哼一声,口中念念有词,蛇形木杖上的骷髅头黑光大盛!他猛地将木杖插入脚下沼泽兽的背部,那沼泽兽发出痛苦的咆哮,身躯竟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表皮破裂,露出下面蠕动的、由毒雾与怨魂构成的诡异血肉!
“去吧!我的宝贝,撕碎他们!”蝮尖声叫道。
那变异沼泽兽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咆哮,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如同攻城锤般朝着栅栏猛冲过来!它无视了陷阱与火焰,庞大的身躯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普通的攻击落在它身上如同挠痒!
“不好!”岩族长脸色大变,若被这怪物冲垮栅栏,防线将瞬间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采臣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双手死死按在祖石上,不再去引导图腾光晕,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那丝对秩序本源的理解,以及内心深处对“存在”的渴望,尽数灌注进祖石之中,试图引动其更深层的力量,去沟通、去激发——那副烙印在他神魂中的星图!
“嗡——!”
祖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如同利剑般直刺苍穹!与此同时,宁采臣胸口那沉寂的太初印记,竟也随之剧烈震颤起来,裂痕处仿佛有混沌色的微光要渗透出来!
一副模糊的、由星光构成的巨大虚影,以宁采臣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虽然一闪而逝,但那浩瀚的星空气息与神秘的坐标道韵,却让战场上所有生灵都为之一窒!
那变异沼泽兽冲势猛地一滞,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蝮大巫更是骇然失色,死死盯着宁采臣:“星……星图?!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岩族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怒吼一声,全身力量灌注于弯刀之上,身先士卒,猛地跃起,刀光如同匹练,狠狠斩向了那变异沼泽兽相对脆弱的脖颈连接处!
噗嗤!
血光迸现!庞大的兽头竟被他一刀斩下!污秽的血液如同瀑布般喷涌!
首领受创,黑沼部与蚀骨族的攻势顿时一滞,士气大挫。
宁采臣在那星图虚影闪现的瞬间,只觉神魂中仿佛有什么枷锁松动了一下,对那“启明之扉”的感应变得清晰了数倍!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其大致的方位与某种……周期性的开启规律!
他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蝮大巫,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还要再战吗?”
蝮大巫看着宁采臣,又看了看士气高涨的岩图部落战士,以及那虽然一闪而逝却令他心悸的星图气息,眼中充满了贪婪、忌惮与不甘。他深知今日难以得手,再战下去,恐怕两败俱伤。
“哼!我们走!”他最终狠狠地一跺脚,收回蛇形木杖,带着黑沼部与蚀骨族残余,如同潮水般退去。
荒原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岩图部落战士,以及那在夕阳下傲然挺立的图腾柱。
所有人都知道,是宁采臣,这位神秘的“智者”,再次拯救了部落。而他那引动的星图异象,更是为部落,也为他自己,指向了一条通往未知与希望的星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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