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静。
几位知晓白玉卿身份的官员，脸色都变了。
张衍志却坦然道：“白姑娘于臣有救命之恩，多次助臣脱险，更与臣志同道合，并肩而行。虽无婚约，但情深义重。”
这话说得直接，连景和帝都怔了怔。随即笑道：“一个青梅竹马，贤淑温婉；一个生死相托，侠肝义胆。张爱卿倒是福气不浅。”
这时，一直沉默的周敦礼忽然出列：“陛下！张衍志既已有婚约，又与江湖女子牵扯不清，实有损士林清誉。况且双妻并立，有违礼法，万不可开此先例！”
几位老臣也纷纷附和。
张衍志正要开口，景和帝却摆了摆手：“礼法为人所设，非为困人。朕倒觉得，张爱卿这‘知行合一’，用在齐家上，也是相通的——李婉儿主内，是为‘知’，修身齐家；白玉卿主外，是为‘行’，匡扶相助。二者合一，家国可安。”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皇帝这是……要破例？
“传旨。”景和帝声音威严，“新科状元张衍志，才德兼备，忠孝两全。特赐：娶李婉儿为妻，封五品诰命；白玉卿护国有功，忠良之后，封明月郡主，赐婚张衍志为平妻，享正室礼仪。”
“陛下！”周敦礼还想争辩。
景和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周爱卿还是先想想，如何向朕解释你侄儿周通判的所作所为吧。”
周敦礼脸色惨白，踉跄退下。
圣旨传到苏州时，整个江南都震动了。
双妻并立，皇帝赐婚，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殊荣。有人说张衍志恃宠而骄，有人说皇帝圣明，但无论如何，这桩婚事已成定局。
张衍志接到圣旨，心中百感交集。他第一时间修书两封，一封给李婉儿，言明皇帝旨意及自己心迹；一封给白玉卿，只有八个字：“不负君恩，不负卿心。”
五月，张衍志奉旨还乡完婚。
船队从京城出发，沿运河南下。沿途州县官员无不隆重迎接，都想一睹“六元状元”风采。但张衍志只礼节性会见，从不久留，更不受重礼。
这日船过扬州，知府设宴款待。席间，一位盐商起身敬酒：“张状元少年得志，又得陛下如此恩宠，真乃古今第一人。小人愿献上白银万两，为状元大婚添彩。”
满座皆静，所有人都看着张衍志。
张衍志放下酒杯，淡淡道：“阁下好意，心领了。然张某娶妻，娶的是人，不是排场。这万两白银，若用来修扬州至苏州的官道，或可惠及万千百姓。”
那盐商面红耳赤，讪讪退下。知府连忙打圆场，心中却对这位年轻状元刮目相看。
七日后，船队抵达苏州。码头上早已人山人海，府尹郑大人率全城官员相迎。张衍志下船第一件事，却是对着郑府尹深深一揖：“学生能有今日，多亏大人当年秉公执法，还家父清白。”
郑府尹连忙扶起，感慨万千：“是本官该谢你，让苏州出了位六元状元！”
接下来几日，张家门庭若市。但张衍志将大部分应酬交给王圆、高肃等人处理，自己则带着厚礼，先去了河西村。
村口老槐树下，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等着。当张衍志那身状元红袍出现在视线里时，不知谁先跪了下去，接着一片一片，黑压压的全是叩拜的人。
“状元公！状元公回来了！”
张衍志快步上前，扶起最前面的老人：“三爷爷，您这是折煞侄孙了。”又对众人高声道，“乡亲们请起！衍志永远是河西村的张衍志，永远是喝村东头井水长大的张家小子！”
这话说得朴实，却让许多老人湿了眼眶。
回到家，张铁柱和张氏早已哭成泪人。五个姐姐带着丈夫孩子围上来，这个拉手，那个抹泪，小外甥们好奇地摸着舅舅的官服。
“爹，娘，儿子回来了。”张衍志跪下行大礼。
张铁柱颤抖着手扶起儿子，上下打量，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好……好……我儿……真给老张家争气了！”
当夜，张家摆了二十桌流水席，全村同庆。李守财这次出了大力，猪羊酒菜全包，还非要给张铁柱磕头：“铁柱老弟，从前是我李守财有眼无珠！从今往后，河西村您张家说了算！”
张衍志亲自将李守财扶起：“李老爷言重了。乡里乡亲，守望相助才是正理。”
第二日，张衍志去了清泉镇私塾。
李秀才早已等在门口，见他来了，老泪纵横：“衍志……老夫这辈子，值了！”
“先生大恩，学生永世不忘。”张衍志郑重跪拜。
李婉儿站在祖父身后，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数月不见，她清瘦了些，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坚韧。
张衍志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婉儿，我回来了。”
李婉儿抬起头，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衍志哥哥……恭喜。”
没有更多言语，但千言万语，已在这一眼之中。
婚礼定在六月初六，大吉之日。
按照圣旨，张衍志需先迎娶李婉儿，再以平妻之礼迎白玉卿。两场婚礼，一场在河西村，依古礼；一场在苏州城，从新仪。
六月初五，张家已是红绸高挂，喜气盈门。从村口到张家，十里红妆早已铺就——这不仅是李家的嫁妆，更是苏州府许多商家、士绅的添妆。连府尹郑大人都送来了贺礼。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后张家祖坟的方向——这几日，每到黄昏，便有缕缕青烟升起，虽不如祭祖时那般显眼，却也凝而不散。
村中老人纷纷传言：“张家祖宗又显灵了！这是保佑状元公大婚呢！”
初六寅时，张衍志便起身沐浴更衣。
大红的状元吉服，金线绣成的蟒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张铁柱亲自为儿子戴上状元帽，手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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